林若瑾定住心神，再看向陳婆子時，已然恢復了往日的冷靜。
“陳婆子，還記得我嗎？”
她淡淡的開口，面上掛著無害的笑意。
陳婆子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眼前溫婉可人的女子陌生極了，她實在不記得究竟是誰。
況且她如今已經改了名字，這人怎麼知道她從前名字的！
看她的穿著打扮，顯然不是普通百姓，這樣的貴人，她又何時得罪過呢？
“這位小姐，你莫不是認錯人了？”
陳婆子討好的說道。
林若瑾沒錯過她眼底的疑惑，嘲諷的冷笑一聲，“真是貴人多忘事，看來陳婆子是不記得我了……就是不知道，當年被你害死的姨娘，你是不是還記得呢？”
“什麼……”
陳婆子先是疑惑地睜大了眼睛，隨後，那早被她拋之腦後的記憶瘋狂湧來，她眼中的疑惑漸漸被驚恐所取代。
姨娘……
她這些年來，只記得一位姨娘，便是當年，還是從六品主事的林大人府上，那位即將待產的連姨娘！
如此想來，再細看林若瑾的容貌，果真有當年連姨娘的影子，這位，莫不就是當年連姨娘的女兒！
陳婆子嘴角抽了抽，竟是直接矢口否認，“老婆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不是什麼陳婆子，我隨我家男人姓，外頭人喚我劉二婆子！”
林若瑾早料到她會裝傻，當年蘇氏能獨獨放過她，就說明，她和蘇氏之間必是早有預謀。
而蘇氏能放心的饒了她的性命，想來這陳婆子也一定有把柄捏在蘇氏的手上。
林若瑾倏然一笑，“你何必同我裝傻，我既然抓了你來，就證明我必是什麼都知道了。”
林若瑾頓了頓，又道，“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將當年蘇氏讓你做了什麼……
你又是怎麼害我姨娘的事情如實道來，我便當今日從未見過你。”
陳婆子卻鐵了心的搖頭，“姑娘你當真認錯人了，老婆子我什麼都不知道！”
“呵……”
林若瑾冷笑一聲，的神色徹底冷了下來。
她猜到陳婆子不會輕易說實話，沒想到都到了這步田地，她竟然還能死咬著秘密不鬆口。
林若瑾看向了旁邊的兩個漢子，眉眼間又柔和了下來，“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勞煩兩位小哥好好照顧一下這位陳婆子了……”
“你要做什麼，這位小姐，我是正經的平頭百姓，你不能這樣動用私刑！”
陳婆子嚇得連連後退，林若瑾卻是理都不理。
很快，兩個漢子像捉小雞一樣，將陳婆子提了起來，拽著她往暗處去。
顧晏禮伸手擋住林若瑾的眼睛，輕聲說了句，“髒……”
林若瑾能感受到顧晏禮手心傳來的溫度，睫毛輕顫，又輕輕的道，“我不怕……”
顧晏禮嘆了口氣，眼前的小姑娘分明是怕極了，但她素來都裝的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模樣。
顧晏禮沉默著放下了手，他也是失去母親的人，理解林若瑾此時的感受。
為了母親，便是再怕，也要將真相查出來的。
暗室深處很快傳來陳婆子刺耳又淒厲的慘叫聲，伴隨著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陳婆子的叫聲沒一會兒便戛然而止。
兩個漢子提了一桶冰涼的水，毫不客氣的澆在陳婆子臉上。
陳婆子驚呼一聲，不一會兒，鞭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刻鐘後，兩個漢子提著半死不活的陳婆子出來，沒成想，陳婆子命都去了半條，可林若瑾問起時，她卻仍是隻字不提。
這下，林若瑾幾乎都要被氣笑……
這陳婆子待蘇氏，還真是忠心不二啊！
“想不到，你還是個硬骨頭……”
林若瑾勾起一個溫和的笑容，唇畔卻夾雜著透骨的涼意。
“你怕是不知道，我和我姨娘不大一樣，姨娘生性良善，便是再恨，總不會累及家人……
可我總是不同的，為達目的，我向來不擇手段。”
林若瑾用帕子掩住了唇，笑不達眼底的目光轉向兩個漢子，柔聲道，“那便勞煩兩位小哥辛苦跑一趟，將陳婆子的兒女也一併帶來。
就當我發一次善心，說不得，這是他們母子最後一面了。”
陳婆子一聽這話，原本面如死灰的臉上陡然生出幾分急切，手腳並用向林若瑾爬來。
顧晏禮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抬腿將她踹倒一旁。
陳婆子只能艱難的爬起來，痛哭流涕道，“不……我求求你，四小姐，就當我求求你，有事兒你衝我老婆子來，你別去找我兒子！”
“喲，這會子，你又認識我了？”
林若瑾輕笑著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陳婆子面前，目光陡然嚴厲，捏起陳婆子的臉。
“既不想我找你兒子的麻煩，那就給我老老實實的說，你若不說，我便讓你一家老小都去為我姨娘陪葬！”
暗室中，血跡斑斑的牆壁生出點點青苔，鞭子散落在地，血跡未乾，一桶清水仍在地上盪漾著漣漪。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和潮溼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
陳婆子痛苦的伏在地上，聲音斷斷續續，一點一點勾勒出當年那被掩埋至深的真相。
“當年，姨娘救了我們一家老小，將我帶到京城，我因此伺候在姨娘身邊，服侍她生產。
可後來，夫人找到我，用我一家老小的命逼著我，要我在姨娘生下孩子之時，偷偷將那孩子掐死，對外便說，姨娘生了死胎……
老婆子我，不敢不從啊！”
她說到這裡，哭的更加傷心，“我不想害姨娘的，可是我若不按夫人說的做，我那尚且年幼的孩子就要命歸黃泉。
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所以姨娘生產當日，我偷偷捂住了孩子的口鼻，趁著他還沒哭出聲來，將他掐死……”
林若瑾顫抖著，臉色青白交加，捏著帕子的手猛然收緊，尖銳的指甲將掌心刺得生疼。
她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恨不能立時將這陳婆子千刀萬剮！
“你個忘恩負義的老東西，為了你兒子的命，便要拿我弟弟和姨娘的命去換嗎！”
林若瑾到底忍不住，上前狠狠甩了陳婆子一巴掌。
原來不是姨娘不詳才生下死胎，而是在孕期就有人給她下了藥，孩子也是被人生生掐死！
手心傳來一陣陣麻意，林若瑾的手臂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顧晏禮一個步子上前，將林若瑾的手抓起來，抽出帕子，替她輕輕擦拭。
“何苦親自動手，髒的很……”
林若瑾顫抖著吐出一口濁氣，看向陳婆子，咬著牙艱難問道，“還有沒有別的……”
陳婆子早就嚇破了膽，聽到這話，哪裡還敢撒謊，連忙搖著頭，“四小姐，沒了，沒了……真沒了！
老婆子我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只幹了這麼一樁事……”
林若瑾不再說話，面上的最後一絲笑意也徹底消失，轉身出了暗室。
顧晏禮冰冷的目光落在陳婆子身上，臨走，淡淡吩咐，“看著她畫押，那雙手，就不用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