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外頭幾個丫頭又探頭探腦的不知打聽些什麼,您也不管管?”
林若瑾扶著拾香到炕桌邊坐下,綠檀將她剪壞了的寶珠茉莉端走,道,“那幾個是大夫人給的,一時不好管呢。”
搬來煙雨閣後,綠檀就被提到屋裡伺候了,如今和拾香一樣,是貼身的大丫鬟。
林若瑾笑而不語,淨了手,才看向拾香,解釋道,“蘇氏遲早要派人來,如今只是在外頭撒掃,不算礙事。
我若真打發了她們,免不得蘇氏就要派個貼身的丫鬟來壓你一頭,那才難辦。”
說罷,林若瑾又問道,“咱們的東西都歸置好了嗎,搬了新住處,難免事多。”
拾香點頭說都歸置得差不多了,王氏補貼下來的東西也一應登記造了冊。
這些都是她和綠檀親力親為,沒有假借他人之手。
林若瑾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從窗外看去,時值深秋,一片蕭瑟。
兒時姨娘還在,這煙雨閣是整個林家最雅緻的院子。
自打姨娘去了世,林家幾經修整,這煙雨閣竟也漸漸成了偏僻之所,再不見從前的熱鬧。
立冬這日,要去國公府赴家宴,林夕早就下了帖子。
因此蘇氏一早就打發了人來,催林若瑾梳妝打扮。
林若瑾收拾妥帖,至府門外時,四五駕馬車早候在那裡,後頭十幾僕婦忙前忙後,將箱籠裝在車上,瓜果錦緞,珍玩異寶……
還不等林若瑾細看,就見父親攜著蘇氏從府裡出來,父親穿著正五品的官服,蘇氏也著了赤色的雲紋緞裳。
王氏被幾個丫鬟扶著出來,上了最大的馬車。
這陣仗,怕是趕得上王氏過壽了……
林若瑾心中思忖,上一世未見父親如此重視,怎的今日,竟連官服都穿上了。
不像是去赴宴,倒像是去拜訪上司的。
“上車吧。”
林遠山上了車,遂又看向眾人。
林若瑾收回了目光,扶著拾香的手也上了馬車。
靠坐在馬車上,林若瑾想起近日坊間都在議論的一件事,皇上突然新提拔了一位錦衣衛指揮使,不知身份,但手段厲害得緊。
最近雷厲風行,抓了不少人進錦衣衛,聽說進去的,就沒個囫圇個出來的。
父親莫不是為了這事,特意去見顧國公?
掀起車簾,便見馬車緩緩向前駛去。
掠過兩排雕樑畫棟的宅院,人群熙熙攘攘,走卒商販叫賣著貨品,遍是人間煙火。
馬車一路至顧國公府門前停下,林夕滿面春風地等在門口,親自迎了王氏下車。
林安晚跟在眾人後面,簇擁著王氏,往國公府裡去。
王氏等人在前面說笑,拉住林夕的手不停地誇讚,一路眾星捧月,就連父親都一反常態地誇讚了幾句。
林夕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地多了起來。
“倒是未見你夫君,國公可是不在?”
進了廳內,丫鬟奉了茶點上來,便見父親掃視了一圈,神色如常地問道。
林夕仍舊笑吟吟地,“夫君與二公子在書房,稍後便來。”
“哦……”
父親點點頭,垂下了眸子。
林若瑾也端起茶,輕抿一口。
相比顧國公父子,她倒是更關心顧晏禮,聽說顧晏禮失蹤後,顧家只是找了幾日,便再無動靜了。
此時,顧家書房,顧寧跪在地上,垂著頭一聲不吭。
顧國公怒目圓睜,鬍子都忍不住地發顫。
“不爭氣的東西……你身邊何時缺過女人,竟跟個下賤胚子搞在一起!”
他前些日子才從西郊大營回來,一回來,就聽到自己兒子的醜事!
他本已經為幼子相看好了清平餘家的嫡長女,可如今,幼子聲名盡毀,人家又怎肯嫁進來!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自毀前途!”
“父親恕罪,兒子知錯!”
顧寧抿著唇,只是認錯。
顧國公卻更加生氣,前些日子,妻子來找他說了這事,又說要將家中庶妹嫁進來,平一平外界的議論。
他對幼子抱著極大的期望,一個庶女,怎配做他國公府的宗婦!
這時,下人敲門,說是林家人來了,夫人喚他去前廳見客。
顧國公平了平怒氣,打發了下人,一甩袖子,看向顧寧,“不爭氣的東西,還不趕緊跟過來。”
顧國公到前廳時,眾人茶都已經喝了兩盞,林遠山隱隱有些急躁,又不得不耐著性子等。
林夕看了看廳內眾人的神色,正要再差人去請,便聽外頭傳來一陣笑聲。
“諸位久等,我來遲了。”
接著,顧國公笑著從門外進來,身後跟著面色沉靜的顧寧。
林遠山眼神一亮,立即起身相迎。
“顧國公,下官有禮了。”
“欸,都是一家人,莫要見外。”
顧國公話雖如此,卻是等林遠山行過了禮,才將人扶起來。
林若瑾隨著蘇氏等人見過了禮,抬頭時,顧寧正淡淡地打量著她。
當即心中頓感噁心,收回了目光,不去看他。
“夫君,這位便是我的庶妹,你方從西郊大營回來,大抵還沒見過她。”
林夕親暱地抱住顧國公的胳膊,林若瑾心中一緊,強忍著不適,又不得不走上前。
“給顧國公請安。”
林若瑾低垂著頭,聽見顧國公淡淡地嗯了一聲,便叫她起身了。
上一世因為林夕的算計,顧國公對她可是好一番冷嘲熱諷,言語間都是她蓄意勾引,有意設計。
這一世她倒的確是蓄意勾引,有意設計,只不過物件……卻是他另一個兒子,顧晏禮。
林若瑾側頭,不知為何,顧寧竟還在看著她。
一陣惡寒後,林若瑾默默離他又遠了些。
眾人都尋了位子坐下,門外,突地傳來一聲淡漠到極致的聲音,“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言語間莫名帶了幾分壓迫。
下一秒,不等眾人反應,十幾個侍衛魚貫而入。
一道修長的身影緊隨其後,墨色長髮束起,一身錦繡飛魚服。
漆黑的眸子平靜地掃過眾人,在掠過林若瑾時微微停頓,又迅速移開,仿若並不認識她一般。
是顧晏禮!
林若瑾快速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也裝作並不認識他的模樣。
顧國公驚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當即沉下了臉,猛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
“逆子,你這是做什麼!”
話落,顧國公這才注意到顧晏禮身上的飛魚服,眸底迅速閃過一絲震驚。
難道最近汴京鬧得沸沸揚揚,那位橫空而降的錦衣衛指揮使,就是顧晏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