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瑾的匕首漸漸從蘇氏脖子上放下來，她淡漠的目光從蘇氏身上離開，嘲諷地笑著。
她看著蘇氏伏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就覺得這麼殺了蘇氏真的太不值了。
“就這麼殺了你，未免便宜了你，既然你因蘇家而活，那麼終有一日，你也得因為蘇家而死。”
蘇氏在地上斜著眼睛看著林若瑾，她挑釁地笑著，根本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就憑林若瑾，也能威脅到蘇家嗎……
……
綿綿春雨帶著涼意，窗邊的茉莉，夾雜著雨水，散發清香。
“這京城太過平靜，顧寧離開許久，我倒有些想他了。”
林若瑾站在窗邊，窗外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她眸底深沉，看不出一絲情緒。
從前，她恨不能顧寧永遠都不出現在她面前，可見人都是會變的，如今，她也不得不利用顧寧，將京城的水，徹底攪渾了。
林若瑾將一封信遞給拾香，囑咐道，“尋個靠譜些的人，儘快去一趟幽州，務必將東西交到顧寧手上。”
有些事，顧晏禮不做，自然有人想做，如今的顧寧，就猶如被困井底之人，無論是誰，只要遞給他一根繩，他就會不顧一切地爬上來。
他被流放幽州，那等苦寒之地，想來他過得並不暢快，以顧寧的性子，只怕他恨極了京城的這些人。
眼下，她已經將走私私鹽一案的細節盡數告給了他，這潑天的功勞，他豈有不接的道理？
等到他從幽州回來，到時候，國公府，林夕，林家……一個都別想逃！
半月時間悄然而過，突地有一日，官兵從林家魚貫而入，二話沒說，押下了林遠山，便往天牢而去。
王氏哭著喊著想要將人攔下問個明白，卻被人一把推開。
緊接著，顧寧一身赤紅的官袍從外進來，戲謔地打量著眾人，“刑部辦案，爾等也敢攔？”
時隔大半年，這還是林若瑾第一次瞧見顧寧，和從前比起來，他眼底的陰狠更甚，看來在幽州的那大半年，倒是讓他蛻變了不少。
“顧寧……”
王氏先是驚訝得後退一步，隨後連忙上去，抓住顧寧的手，套起了近乎，“顧二公子，……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說起來，您和我們家還是親家呢，有什麼誤會，說開就好了呀，何必拿人呢！”
王氏陪著笑臉，顧寧卻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王氏的身上，眼底一絲笑意也無。
雖不知半個月前那封信從何而來，但信裡清清楚楚地寫了，他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是林家有意算計。
如今，他從幽州那鬼地方回來，又豈會放過林家！
顧寧的目光越過王氏，落在了林若瑾身上，他突然笑了起來。
倒也多虧了幽州之行，有些事情竟豁然開朗，遠處那個看似不起眼的林家四小姐，背地裡的手段倒是不少。
那日郡主府上，他與林夕落到那般地步，難道就沒有林若瑾的手筆嗎！
他想到這裡，一步步接近林若瑾，隨後，在她面前停下，“許久不見，四妹妹，我們的婚事……倒也該踐行了。”
林若瑾眉心一跳，微不可查地後退一步，卻被顧寧一把拉住。
顧寧看到林若瑾的面上快速地閃過一絲慌張，他緩緩湊到了林若瑾耳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後做了些什麼，四妹妹，咱們的日子還長，你我的賬，慢慢算……”
顧寧來得快，去得也快，直到他將林遠山帶走，王氏腿一軟倒在地上，隨後嚎啕大哭。
“我的天爺呀，我們林家這是造了什麼孽，竟遭受這等潑天大禍！”
林若瑾在顧寧走後，驚慌的神色又緩緩恢復了往日的平淡，她淡漠的目光落在王氏的身上，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這些，可還遠遠不夠，林家在走私私鹽一事上牽涉不深，最多也只是幫著洗了銀子。
就算顧寧有意為難，要不了幾日，父親就會被放出來，但經歷一場牢獄之災，以父親多年來謹小慎微的性子，他八成會嚇得草木皆兵。
到時候，為了將自己徹底摘乾淨保住自己的仕途，父親會做出什麼，誰都不知道。
據她所知，不止父親，林夕和蘇氏，甚至她們背後的蘇家也都參與了進來，一如她當初所料，這就是一灘渾水。
而如今，這灘渾水有了顧寧的加入，也徹底被攪得渾濁不堪……
林若瑾回了煙雨閣，才關上了房門，身子卻猛地僵住，她回過頭去，就看到顧晏禮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她。
他面容緊繃，瞧不出一絲神色。
“林若瑾，你膽子很大，是你給顧寧透露了走私私鹽一案的細節，對嗎？”
顧晏禮雖在問她，語氣卻是肯定的，顯然，他不是來求證，只是來質問。
林若瑾神情不變，她緊繃著肩膀緩緩放鬆下去，目光坦然地看向顧晏禮，“是我又如何，顧大人有什麼顧慮我不知道，可我等不及了……”
“你這是在玩火自焚，你覺得情況盡在你掌握了嗎，你以為，你真的能將顧寧玩弄於股掌？”
顧晏禮的語氣中帶了一絲急切，他一把上前拽住了林若瑾的手腕，將她逼迫在牆上。
林若瑾皺起眉頭，同樣質問道，“那又如何！我若是有選擇，又怎會有到這一步！
顧晏禮，少在這裡假惺惺，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告訴你，我早就不在乎了，我只是想為我姨娘復仇，為此……哪怕付出一切，我都願意。”
顧晏禮冷笑一聲，高大的身影將陽光遮得嚴嚴實實，他低著頭，壓迫感十足，“為何你從來就不願意信我，為何你不願再多做等待！
我一開始便說了我會幫你，此事我也自有安排，你為什麼非要將自己捲進去，捲進這殺人不見血的漩渦？
林若瑾，你有真正信過什麼人嗎？”
顧晏禮低聲問她，她自嘲地笑了。
是她沒有信過嗎，分明是他不可信……
這世上又有什麼人是真正可信，只有蠢貨才會將全部的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顧晏禮，若你只是來同我說這些，便可以回去了，你問我有沒有真正信過什麼人，答案你不是一早便知道了。
你忘了嗎，那夜我親口所說，對你只有利用，別無信任，是你蠢，還是我說得不夠明白？
我從未信過你，自然也不願為你，多做等待！”
顧晏禮抓著她的手緩緩鬆開，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夾雜著不可置信，多的是暗自神傷。
可她已經不在乎了，人的一生中，也並非只有兒女情長……
“林若瑾，你真的混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