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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卻已遲

郭家堡外。

極力保持神色如常的郭賁得到了一個不好的命令----所徵糧草未備齊並自行運出堡外之前,不準任何人再進堡一步!

聰明且有著和契丹人豐富相處經驗的王賁,第一時間就是心下一沉,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對了。

待到傳令的契丹兵走後,郭賁立即想要出營去找相熟的同伴,卻發現大批契丹兵已經將自己這兩屯人圍了起來。

不用再去打聽,郭賁就能猜到,被圍起來的肯定都是像自己這般,家就在左近的低階軍官。

突然想起父親前不久剛剛說過的話,郭賁胸中的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郭家堡內。

一夜未睡的堡主郭儀也察覺到了情況不對。

長子夜裡沒有送來訊息他並不奇怪,畢竟契丹人對軍中秦人,尤其是秦人軍官的防備是很嚴的,一時送不出訊息也屬正常。

但堡外軍營一夜都很安靜就不正常了!

那些契丹人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軍紀了?

一顆心越沉越低的他很快就傳下話去,讓連夜暗中準備的鄉民們加快速度。

事到如今,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縱使依令繳了糧食,昨天傳下去的訊息也不可能瞞得住。

大幾百口人,不可能全都和自己絕對一條心。但凡有一人漏了口風,甚至故意告密,自己滿門就算是完了!

心裡還抱著萬一希望的郭儀,在下午的時候再受打擊。

他收到訊息,臨近的王家堡和李家堡都已經交齊了糧食。

自己已經沒有了盟友!

是兒子沒機會,還是沒能夠說服這兩家聯手?

不論是哪一種情況,自己一家的命運都已經註定了。

就在郭儀最後思索著對策的時候,最後的致命一擊到了!

......

眼看著堡外赤著上身被五花大綁的長子,堡牆上的郭儀知道,事已敗露,全都完了。

就在他開始思考犧牲自己一家,是不是能換回全堡人性命的時候,鄉親們卻給了他最後也是最大的支援。

“爹!我帶人衝出去,救回大哥!”女兒郭紅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還沒等他來得及回答,就又聽見女兒大聲衝堡內喊道:“有誰願意隨我冒死出堡?!”

“我等願隨!”

如雷般的吼聲中,除了青壯音色,居然還有老聲、女聲,甚至孩童之聲。

淚水霎時間模糊了郭儀的雙眼。

猛地提了一口氣,這位平日嚴肅冷靜的老者縱聲大吼道:“郭家堡父老!胡蠻要搶走我等最後一口糧食,讓咱們只能靠吃醃人肉熬過這個冬天!老夫以歷代祖宗之名下族命,凡我郭姓子弟,無論老幼,隨我出堡!殺胡!”

“殺胡!”

“殺胡!殺胡!”

“殺胡!殺胡!殺胡!”

堡門大開,伴隨著如同滾雷一般的“殺胡”吼聲,數百老少爺們奮勇殺出。

一襲青色儒袍的郭儀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緊隨其後的是一身白色勁裝的郭紅英。幾息之後,二人也就僅差一個馬頭了。

在這對父女身後,先是十幾個同樣騎著馬的精壯漢子,最後才是各持刀槍的堡民。

滄州自古民風彪悍,習武之風盛行。

滄州兵更是同關中銳士、代地精騎並稱北方三大強兵!

代地靠近長城,是最早淪陷於胡人之手的地區,如今更是已成胡人腹地。當地秦人幾經屠殺後幾乎滅絕,曾經是秦人精銳騎兵最主要兵源之一的代郡精騎幾乎絕跡,僅剩的小股人馬也都被逼離了家園,做了馬賊。

而作為大秦帝國基本盤的關中地區,更是在胡人南下初期戰火不斷,作為關中銳士兵源的老秦人也是元氣大傷。

即便如此,關中地區的秦人反抗也從未真正消失過。不然作為最早在中原站穩腳跟的羌人,也不會始終無法更進一步。關中秦人的強烈反抗就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滄州位於河北平原中央,雖也屢經戰火,但靠著各結塢堡自保,秦人的元氣還是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儲存。

平日裡迫於胡人勢大,不得不忍氣吞聲、艱難度日,此時發起狠來依然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強兵。

郭家堡外的遼軍將領其實一直等的也就是這一刻。

河北秦人開始出現暗中幫助盤古軍的現象,並不是什麼能瞞得住的天大秘密。對秦人反叛異常敏感的契丹人對此非常重視,畢竟自己當初就是藉著秦人反叛才得以南下,進而擊敗故主突厥人佔據河北的。

如今眼見各地秦人,尤其是結堡據守的秦人,在盤古軍這支秦人叛軍的攪和下有了不穩的跡象,契丹人從朝堂到基層,態度是很一致的。

那就是殺一儆百!

民風最彪悍、塢堡數量最多的滄州就是被選中嚇唬猴子的那隻雞。

面對被自己成功誘出堡來的秦人,遼將並未急著下令攻擊,以免對方眼見不敵重新撤回堡內據守。

直到郭家堡堡民衝至陣前三十步距離時,遼將才下達了放箭的命令。

早已預備多時的弓箭手發動,瞬間就射出了密集的箭矢。

衝在最前面的郭儀手中長槍舞動,霎時間槍影重重中,所有箭矢全被擋開。

郭紅英槍法不如父親,騎術卻反倒更勝一籌,堪堪擋下箭矢的同時,居然趁機徹底趕上了郭儀。

二人身後的十幾騎沒有父女二人那麼好的武藝,卻是很聰明的儘可能躲在了他們馬後,只有三人被射落馬下。

最後面的無馬堡民情況就要糟得多了。

馬匹用途廣泛,胡人管控的也不怎麼嚴格;武器也算容易暗中打造,即便沒有正規刀槍,危急時農具也能殺人。

可鎧甲就不同了,歷朝歷代私藏鎧甲都是謀逆大罪,就連郭氏父女也沒有一套。

如此一來,面對遼軍箭雨,郭家堡堡民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手中各式各樣的簡陋“盾牌”了。有家中的鐵鍋,有疊了幾層的竹筐,有些甚至就是一塊木板。

三十來步的距離上,這些東西的防禦力著實有限。只兩輪,就有百十人被射倒在地。

不過這些人卻絲毫沒有畏縮,依然嘶喊著全力衝鋒,沒有一人後退。

三十步也就是不到四十米,人跑過去也就是五六秒鐘,戰馬更是不到兩個呼吸就能衝過。這點時間也就只夠對面遼軍弓箭手射出兩箭,還是在不精確瞄準的情況之下。

不過遼軍也沒指望靠弓箭就能全殲這貨堡民,纏住對手才能保證全殲。

眼看就要撞上遼軍如林般的槍陣,郭儀揮槍撥開一支長箭後,槍尾順勢掃到了女兒胯下戰馬的眼前。

郭紅英胯下的棗紅馬受驚一頓,速度立時慢了半分。郭儀趁此機會猛地一夾馬腹,硬衝刺蝟般的槍陣。

戰馬悲嘶聲中被數支長矛刺穿,提前脫出馬鐙的郭儀高高躍起,在空中盡全力舞動長槍,讓重重槍影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速度已到極致的戰馬雖然身死,前衝之勢卻沒停,瞬間在遼軍槍陣之中撞開了一條縫隙。

落地的郭儀正在縫隙之中,搏命打法之下,一時無人能夠靠近,這條縫隙也被其暫時守住了。

進慢了半拍殺到的郭紅英明白父親意思,順著這條隨時都有可能合攏的縫隙就衝了進去。

嬌斥聲中,郭家槍展開,所過之處遼軍紛紛斃命。

緊隨其後殺到的叔伯們也顧不得護衛她,他們要儘快殺入弓箭手隊中,以減少身後父老的傷亡。

“傻丫頭!”已經陷入重圍的郭儀突然心中大罵。

因為他看見本應充當突擊箭頭的女兒突然降低了馬速,下意識的開始四下張望。

郭儀知道女兒是在尋找自己,心裡卻是如同著火一般。

生死只在一瞬的戰場之上,哪裡容得來半分遲疑和耽誤?!

果然,下一刻郭紅英就被遼軍圍住了。雖然她已經盡得郭家槍法精要,暫時沒有受傷,卻也眼看堅持不了幾下。

孤身陷入重圍,個人武力再強悍也沒用。一旦遼軍反應過來去刺戰馬,眼下僅能勉強護住自身的女兒根本就阻擋不住。

重圍中失了戰馬,結局也就註定了。

心急如焚的郭儀再也顧不得其他,大槍擊飛一個遼兵後,槍尾順勢一撐地面,整個人騰在空中向女兒的方向躍去。

遼軍後方,統軍的耶律齊剛剛下達了騎兵出擊的命令,就看到了這一幕。

閃電般的取弓搭箭,弓弦響處就射出了一箭。

雖然因為倉促力道並不完美,準頭卻是絲毫不差。而身在空中的郭儀沒有長槍護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箭狠狠的射中了自己的前胸。

“當”的一聲響,全身上下唯一的那一塊護心鏡救了郭儀一命。

以為自己一擊得手的耶律齊提前收了弓,這又救了郭儀第二命。

再次取弓放箭的耶律齊第二箭更加倉促,被已經有了防備的郭儀成功躲過了要害。

可惜只能咬牙再次躍起的郭儀還是中箭了,只是僅被射中了左肩。終於來到了女兒附近的他,顧不得處理箭傷,幾槍逼退了周圍遼軍後,一槍抽在了戰馬臀部。

“爹!”

郭紅英的喊聲嘶啞且悲慼,卻也知道自己剛剛犯了大錯。只得一邊舞槍,一邊縱馬加速,任由淚水在血腥的戰場上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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