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經睡下的喬欣然被管家叫起，聽聞是付天海來了，她愣了兩秒神，忙換了件得體的衣服走出來：“爸，你怎麼來了？”
付天海沉著臉，看著披頭散髮的喬欣然，面露不虞：“你看你這像什麼樣子！”
上來就是劈頭蓋臉的訓斥，喬欣然已經可以預料到後面的話會有多難聽。
“他人呢？！”付天海瞪著喬欣然，父子倆生氣的模樣倒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若是告知他付亦琛在冉晴晴那邊，只怕這位的罵聲會更高，埋下臉，喬欣然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老公在哪裡你不知道？”付天海一拍扶手，頭髮都要倒豎起來，“讓你過門不是讓你當花瓶，一天惹是生非，連個人都看不住，真不知道你父親都是怎麼教育你的！”
話說到自己父親頭上，喬欣然難免不忿：“伯父，付亦琛是成年人，腿長在他身上，他要去哪，我管得著麼？”
付天海見她還敢反駁，一下站起來，指著喬欣然大呵：“誰允許你頂嘴了！”臉色又沉了沉，他不悅地抱怨道，“來了這半天，連口水都喝不著，再怎麼嬌生慣養，也不該丁點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管家捧上熱茶，貼著笑臉讓消氣，但付天海卻是不接。
看付天海犯了倔，喬欣然走上前，接過管家手上的熱茶：“我來吧。”
管家退下身，叮囑道：“小心燙手。”
“爸，您喝茶。”喬欣然竭力讓自己的語氣平和恭敬。
可付天海哪裡聽得進去，猛地一揚手，他怒吼道：“誰是你爸，你個克爹克媽的賤命，我可當不起你的爸！”
茶水打翻，大半都潑在了喬欣然的手上。
尖銳的刺痛傳來，喬欣然痛呼著甩手，兩滴熱茶甩到付天海衣服上，他就題發揮，一耳光就甩到了喬欣然的頭上。
身子一歪，喬欣然跌坐在地上，碎掉的瓷片劃破肌膚，血一下就流了出來。
“喬小姐！”管家忙伸手去扶。
“不許扶！”付天海大喊一聲，“誰敢多管閒事，明天就給我滾！”
一個急剎，付亦琛從車上下來，守在門外的傭人焦急地走上前：“先生，您快進去吧，喬小姐她……”
不等聽完話，付亦琛就進了門，只聽付天海的大嗓門惡狠狠地罵道：“沒出息的東西，破點皮就哭哭啼啼，我付家沒你這樣的兒媳婦！”
本就急促的步子邁大，付亦琛繞過玄關，看向喬欣然。
只見她跌坐在地上，捧著顫抖的右手，不時有血珠從手上滴落。
眼睛猛然瞪大，付亦琛想都沒想就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她，抬起頭，他眼神兇狠的就像一頭狼：“誰讓你來的！出去！”
對著父親，他還算客氣，沒有說那個滾子，但對受盡人吹捧的付天海而言，這句話卻是無法忍受的存在。
冷眼看著付亦琛，付天海說道：“你是我的兒子，我可以給你五秒鐘時間考慮道歉，不然，你休想繼承我半分家產！”
“誰他媽稀罕！”伸出手，一把抱起喬欣然，付亦琛依舊是那副凶神惡煞的表情，“雖然你是我生理學上的父親，但我也要提醒你，別動我女人！”
抱緊懷裡顫抖的身子，付亦琛心裡的悔恨遠大於憤怒。
如果他不走，喬欣然就不會受傷，如果不是他，她也不會受付天海的氣。
“沒事了。”付亦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安慰著喬欣然，“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放下那樣大逆不道的話，還想和人去醫院，這讓付天海更是惱怒：“給我站住！你要再走一步，你就不是我付天海的兒子！”
“我說過了，我不稀罕。”冷冷地回頭，付亦琛眼中冒出寒氣，“誰他媽愛當誰當！”
吩咐管家開車，付亦琛沒再搭理大吵大鬧的付天海，直接抱著喬欣然上了車。
“開快點！”催促管家一聲，付亦琛低下臉來看喬欣然。
她臉上殘餘著淚痕，兩眼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
原本纖細白淨的手又是燙傷，又是劃傷，乾涸的鮮血變成深色，看上去分外可怖。
“欣然，你長大了你想做什麼？”
“我要做畫家！”
“那你可要保護好自己的手，知道麼？”
“嗯！爸爸，我一定會保護好我的手的！”
年少時的談話，在這一刻清晰，喬欣然眨一下眼，淚珠就滾到了下巴上。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一無所有，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她還有東西被毀掉，她的熱愛，她的夢想，她曾經視為生命的東西，都被無情地摧毀。
疼痛從未停止，可喬欣然卻一聲都不吭。
她目光空洞，彷彿身邊的人說什麼都聽不見一般。
“欣然以後要做畫家，像爸爸一樣厲害的畫家。”
“子邵哥哥，你一定要娶我哦。”
“喬欣然，你就是個克爹克媽的掃把星！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你怎麼不去死，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
“掃把星，狐狸精！”
眼淚再次流下，喬欣然張了張乾裂的唇瓣：“媽媽，我好累……”
她的聲音很細微，好似風都可以吹散，但精神繃緊的付亦琛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聽她叫她死去的母親，付亦琛一下扶住她的肩頭：“喬欣然，你胡思亂想什麼？不許想！聽到沒有！”
觸碰到傷口，喬欣然抽了抽眉。
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過粗魯，付亦琛忙鬆開手，看著她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他抬起雙臂，小心翼翼地圈住了她：“要到醫院了，沒事了。”
乾澀的嗓音說出三個字，付亦琛的眼也有些溼潤。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對一個人在乎到這種程度。
然而他的安慰，喬欣然卻聽不到。
命運的轉著不是因他而起，可她的苦痛卻因他而生。
就算這一刻他能和顏悅色，下一刻，他也能翻臉不認人。
本以為可以撐過去的一年，此時看上去漫長的就像沒有盡頭。
唇又張了張，喬欣然低聲喃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