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禪城的時候，已近黃昏。

崔隆章讓徐世林將車開到四海客棧。

四海客棧是禪城最好的中檔客棧，在市中心。

車停在門口的時候，崔隆章注意到院子裡停著一輛警車，車牌是廣城的。

他們要了一間三人的房間，叫了晚飯在房間裡吃了。

崔隆章說自己要去辦點事，徐世林要跟他一起去，崔隆章不同意。

徐世林說可以把遲海巖綁起來塞住嘴巴丟在屋裡。

“不是這個原因，我要自己出去走走。”崔隆章解釋道。

徐世林也就不好說什麼，只能叮囑一下“保重”。

崔隆章出門的時候，經過前臺，看到一個人趴在櫃檯的一頭打電話，侍者避嫌地站在櫃檯的另外一頭忙活。

那人打電話的聲音很小，但還是吸引了崔隆章的目光。

他看打電話的人的側影好像見過，就在出門的時候遲疑了一下，回頭多看了一眼。

恰在此時，打電話的人也在偷眼看著他。

崔隆章愈發覺得這人有點熟，但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禪城的街道已經一片朦朧的暮色。

他拉起衣領，壓低禮帽，在街上急促地走著。

當他穿過幾條街巷，來到鴻勝堂門口的時候，卻見大門緊鎖。

他離開大門，在馬路對面的暗處坐了下來。希望一會兒能等到師兄。

在禪城，他是一個確確實實的死人，全城的人都見證了他的葬禮。葬禮的浩大讓他現在想想都心有餘季。如果不是鴻勝堂的威望，當地警方是絕對會干預的。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除了寥寥幾個行人從門口路過，大門口還是沒有師兄或者跟師兄有關的人出現過。

崔隆章打算回自己的家去看看。

他剛一起身，還沒拐上馬路，一輛警車駛過。慣例是準備宵禁後的巡邏。三線城市宵禁開始的早一些，大約提前一個半小時吧。

他停在路邊，望著警車遠去，突然想起了停在四海客棧院子裡的廣城來的警車。他立刻明白了客棧櫃檯上打電話的那個男人是姚正閭，那個跟喬穎臻一起的廣城探長。

“他來廣城幹什麼？”他不由想，“和自己有關嗎？”

司馬雲爾、秦山的桉子都是歸他調查的。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還是喬穎臻發現了什麼。

這樣想著，崔隆章蜇進旁邊的一條小巷，側身靠在牆上，探頭一看。

果不其然，旁邊10米開外，一條黑影閃了出來。

崔隆章立刻朝小巷深處疾走。

這條巷子很深，足有兩裡多路，筆直而沒有任何出口。最裡端接著一條橫巷，形成一個丁字路口。

他能感覺到那個黑影就是姚正閭，難道他真的是為自己而來？

他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自己雖然有功夫在身，但姚正閭的腳力確實也算了得。

兩人始終距離50多米。

看來只能到了前面的“回馬巷”，再找擺脫他的辦法了。

回馬巷是禪城一個特殊所在，由九條“U”字形巷子交錯重疊而成，也是很多孩子們玩捉迷藏遊戲的地方。

第一次到來的人，十個有十個走進去就出不來。即使你來過三次五次，如果不是思維縝密，記憶力超群，也得折騰個半天一天的方才出的來。

崔隆章跨入橫巷，朝後瞄了一眼，除了跟著的姚正閭外，後面再有20米左右還有一個瘦削的身影跟著。

此人有備而來，凶多吉少啊。

崔隆章轉身疾走，卻聽原來的巷子裡傳來“呼啦”一聲，崔隆章急回頭看去，橫巷裡悄無一人。可是余光中見到瘦削的人影竟然躍到了一段矮牆上，接著又“呼啦”縱下，不見了。

崔隆章心下一驚：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了。

但回馬巷還是要去的，因為那裡是自己反客為主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地點。

橫巷過後，又轉了一條巷子，眼見就到了。

但瘦削的人影卻率先飄進了第一個“U”字轉彎，走在了自己前面。

崔隆章下意識地掏出槍來，也跟了進去。

後面的腳步聲更近了。

崔隆章努力地辨識著巷子，朝裡面走去。

畢竟很多年沒有走過了，一切都要從自己的記憶深處提取資訊。有那麼一瞬，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能夠走出這個回馬巷。

如果實在不行，自己只好殺了這個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地出現的錯誤的警察。

他打定了主意，就大步開撩，沿著巷子朝深處走去。

後面的聲音緊追不捨。

“可惜了，他應該是個好警察。”崔隆章想著，心裡不由有點難過。但實在沒有辦法，是你招惹我的，對不住了。他這樣想著，緩緩地拉動了槍機。

在接著的一個“U”字的口上，他止步，身體輕輕地貼在牆上，聽著後面的腳步聲，舉起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