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機？”

齊雲素眉頭緊鎖，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你指的是福生觀反敗為勝的契機？就憑你這具被香火侵蝕、外強中乾的法身？唐尚遠，痴人說夢，想勝我？先看看你還有沒有當年那份本事！”

“勝你？”

唐尚遠臉上的笑容驟然擴大，那笑容扭曲而貪婪，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幽光。

他猛地張開雙臂，彷彿要擁抱整個天地，聲音同樣陡然拔高，如同洪鐘大呂，響徹雲霄，充滿了蠱惑人心的狂熱：

“我為何要勝你？齊雲素，你的眼界……還是如此狹隘！”

他環視著下方因三島兩峰歸位而氣運沸騰、靈機紊亂的三仙谷，目光掃過福生觀與兩儀觀雙方驚疑不定的修士，最終落在那正源源不斷汲取匯聚著兩觀道途氣運的渾元鎮運琮之上。

“看到了嗎？”唐尚遠的聲音帶著一種夢囈般的陶醉。

“先祖洞天將啟之兆已顯，福生、兩儀，萬載糾纏，氣運糾葛，如今盡數匯聚於此，此乃天賜良機，萬古難逢。”

他的目光重新鎖定齊雲素，眼中再無半分故人之情，只剩下赤裸裸的吞噬慾望：

“分什麼勝負？論什麼雌雄？不過是徒耗氣運罷了，不如……與我共襄盛舉。”

唐尚遠枯槁的身軀猛然爆發出璀璨奪目的香火神光，那光芒並非純粹，其中夾雜著無數凡民祈願的雜念與慾望，形成一股龐大無匹的吸力，悍然籠罩向整個渾元鎮運琮，以及其所連線牽引的兩觀龐大氣運。

“助我登臨神座，自此……香火不朽，神道永昌！！！”

此等狂悖宣言如同魔音貫耳，震得眾人心神搖曳，然而，更令人心悸的變化緊隨其後。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剎那間——

“嗡！”

同樣是一股無形無質的詭異吸力，猛地自那高懸天際的渾元鎮運琮中爆發開來。

這吸力並非作用於肉身法力，而是直接針對冥冥之中維繫著修士與道統、與天地的那一絲玄奧聯絡—氣運與香火信力！

齊雲素、羅封、衛滄東、陶峰變、傅大年……乃至下方所有兩觀門人，無論修為高低，皆在這一刻渾身劇震。

彷彿靈魂深處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被硬生生抽離攫取，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虛弱與恐慌，如同血液逆流，神魂被無形之手撕扯。

他們清晰地感覺到，自身與宗門道統緊密相連的那份氣運，那份由無數信眾虔誠供奉匯聚而成的香火之力，正如同決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朝著渾元鎮運琮瘋狂湧去。

而玉琮又像一個貪婪無度的中轉站，將這些匯聚了福生、兩儀兩觀萬載積累的磅礴力量，源源不斷地反哺灌注到唐尚遠那枯槁的身軀之中。

“呃啊——！”

有修為稍低的門人痛苦地捂住心口，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氣息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

而處於力量核心的唐尚遠，其變化更是駭人聽聞。

他那原本如同朽木般乾癟枯槁的面容，如同注入了生命活泉，面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飽滿紅潤，甚至隱隱透出玉石般的溫潤光澤。

佝僂的身軀亦是挺直如松，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與神聖感開始瀰漫。

更可怕的是其氣息，原本停留在問道後期的境界壁壘如同紙糊般被輕易衝破，瞬間攀升至問道之境的巔峰。

並且，這股攀升之勢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那匯聚了兩觀根基的龐大氣運與香火之力，正在他體內瘋狂凝練質變，試圖衝擊那更高渺、更恐怖的六階道境，且還是神道之境……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陶峰變目眥欲裂，瞬間明悟了一切。

“他根本就沒想過阻止論道，他一直在等！”

“等兩觀齊聚，等先祖洞天氣機牽引，等渾元鎮運琮將兩觀萬載香火氣運盡數聚攏於此！”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就是要以我福生、兩儀兩觀為祭品，助他成就那所謂的香火神道！！”

齊雲素同樣心神劇震，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席捲全身。

他比陶峰變想得更深，看得更透。

香火信力，不僅是力量源泉，更是道統存在的象徵，是供奉歷代祖師、維繫道統法脈的根基。

唐尚遠此舉，不僅是竊取力量，更是要徹底奪走兩觀的道統法脈，將福生、兩儀兩觀萬載傳承的祖師之名、道統之實，盡數竊取，盡數覆蓋，盡數吞噬！

這是比滅門更徹底的釜底抽薪，是真正的欺師滅祖，真正的自絕於天地道統！“唐尚遠——！！！”

齊雲素鬚髮皆張，怒髮衝冠，周身陰陽二氣轟然爆發。

他再也顧不得調息，也顧不得一旁重傷卻暫時脫離險境的陳沐，眼中只剩下那個正在瘋狂竊取道統根基，妄圖登神的邪魔。

“你數典忘祖，竊取祖師香火，篡奪道統根基，行此逆天悖理、人神共憤之舉，此乃自絕於天地，自絕於道門！”

“今日，貧道縱使拼卻此身道基，也要將你這邪魔徹底誅滅，清理門戶，告慰祖師在天之靈！！！”

怒吼聲中，齊雲素身化一道撕裂虛空的陰陽玄光，帶著毀天滅地的決絕氣勢，悍然衝向氣息節節攀升的唐尚遠……

高天之上，陳沐強壓下翻騰的氣血，紫府中黯淡的“水中月”仙種艱難維繫著最後一絲清明。

他雙眉緊蹙，自忖眼前這急轉直下的變局，已然跳出了兩觀論道的初衷，更牽扯到香火成神這等詭譎莫測的神道。

以他此刻重傷之軀和問道初境的修為，若是強行介入這等層面且涉及道統根本的巔峰對決，無異於螳臂當車，非但於事無補，更可能瞬間化為齏粉。

他雙眉緊鎖，眸光幽深，瞬間做出決斷。

只見他身形悄然後撤，如一片落葉般飄向戰場邊緣，氣息收斂到極致，暫時隱於混亂的靈機風暴之後，冷眼旁觀。

眼下，靜觀其變，保全自身，方為上策……

而面對齊雲素含怒而來的驚天一擊，唐尚遠臉上那詭異的笑容絲毫未減，伸手凌空一點。

“嗡——！”

環繞周身的濃郁香火之力瞬間沸騰，化作一片粘稠厚重的金色雲海，其中閃耀著數百萬凡民祈願雜念。

而這金雲看似祥和，卻蘊含著消融萬法、侵蝕神魂的恐怖力量。

轟隆！！！陰陽玄光狠狠撞入香火金雲之中。

剎那間，刺耳的嗤嗤聲爆響，陰陽二氣與香火願力瘋狂對撞湮滅。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齊雲素那足以碾碎山嶽的陰陽道則，竟被那看似虛幻的香火金雲死死纏住，如同陷入泥沼，前進之勢驟減。

與此同時，無數雜亂的祈願、哭嚎、慾望之念如同億萬根毒針，順著陰陽道則的縫隙，瘋狂鑽向齊雲素的神魂。

齊雲素厲喝一聲，陰陽道域猛然收縮，化作一枚凝練到極致的陰陽磨盤，強行碾碎侵入的雜念，硬生生在金雲中撕開一道缺口，直逼唐尚遠本體。

唐尚遠神容平靜無波，眼中幽光一閃，座下黑熊便猛地咆哮出聲，揮起小山般的巨爪，裹挾著腥風血煞拍向齊雲素。

同時，他身前玉琮光芒再盛，更多的香火之力源源不斷注入他體內。

緊接著他雙手結印，口中誦唸玄奧咒文，那香火金雲驟然翻騰，竟演化出無數手持金戈、身披神甲的香火神兵虛影，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般殺向齊雲素。

一時間，高天之上陰陽磨盤轉動，碾碎神兵，香火金雲翻湧，吞噬道則，巨爪裂空，神兵衝鋒，每一次碰撞都引得虛空震盪，法則哀鳴。

而齊雲素憑藉深厚的道行與精妙的陰陽大道，初期尚能佔據上風，逼得唐尚遠不得不全力應對，香火神兵成片崩滅，黑熊巨爪也被陰陽二氣絞得血肉模糊，發出痛苦嘶吼。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勝利的天平開始悄然傾斜……

唐尚遠的氣息在渾元鎮運琮的瘋狂灌注下，越來越強盛，越來越接近那個臨界點。

他周身不知何時起開始瀰漫出淡淡的、卻令天地法則都為之顫慄的神性光輝。

那香火金雲愈發凝實厚重，演化出的神兵甲冑更加清晰，威力倍增，甚至開始隱隱形成一個獨立於天地之外的，由純粹香火願力構成的“神域”雛形。反觀齊雲素，每一次催動陰陽道則碾碎香火神兵，每一次抵禦那無孔不入的雜念侵蝕，都在劇烈消耗著他的法力與心神。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覺到自身與兩儀觀道統的聯絡正在被那詭異的吸力持續削弱，彷彿力量源泉正在枯竭。

“噗！”

終於，在硬撼了唐尚遠一記融合了磅礴香火之力的“福生金光”巨掌後，齊雲素身形劇震，一口逆血再也壓制不住，猛地噴出，護體陰陽道域明滅不定，顯露出頹勢。

“師叔！”羅封驚駭欲絕。

齊雲素臉色蒼白，眼中卻彷彿燃燒著火焰，他猛地看向下方同樣臉色難看、氣息不穩的羅封、衛滄東，以及福生觀眾人，厲聲喝道：“還愣著作甚？！此獠竊取兩觀根基，欲行絕戶滅統之舉，此時不合力誅魔，更待何時？！難道要等他徹底登神，將你我連同祖師道統一併吞噬殆盡嗎？！”

羅封如夢初醒，巨大的危機感壓倒了所有疑慮與對福生觀的敵意。

他死死盯著氣息越發恐怖，神性漸顯的唐尚遠，又看向陶峰變，嘶聲質問：“陶峰變！你福生觀引狼入室，謀劃至此，莫非真要眼睜睜看著這欺師滅祖的邪魔，將你我兩觀萬載基業盡數葬送？！”

衛滄東亦是高喝：“陶觀主，事到如今，你還要執迷不悟嗎？這難道就是你想要的結局？欺師滅祖，萬劫不復？！”

陶峰變身軀劇震，臉上血色盡褪。

他引來的不是救星，而是滅頂之災。

他猛地抬頭，望向那高高在上，氣息神聖卻冰冷無情的唐尚遠，眼中最後一絲僥倖徹底破滅，取而代之的是決絕的憤怒與悲愴。

“唐師叔！”

陶峰變的聲音嘶啞：“收手吧，回頭是岸，莫要一錯再錯，讓我福生觀列祖列宗蒙羞，讓仲福祖師道統徹底斷絕於你手！”

話音未落，陶峰變周身爆發出璀璨的福生金光，雖因氣運被竊而略顯黯淡，卻帶著守護道統的決絕意志，悍然沖天而起，目標直指唐尚遠。

“福生觀弟子聽令，隨我……誅邪衛道！！”

傅大年早已按捺不住，怒吼著緊隨陶峰變之後。

“兩儀觀弟子，結陣，助師叔祖誅魔！”

羅封再無猶豫，與衛滄東對視一眼，也同時暴喝出聲……

剎那之間，原本生死相搏、劍拔弩張的兩觀門人，在這滅頂之災的威脅下，在守護共同祖師道統的本能驅使下，竟奇蹟般地摒棄前嫌，同仇敵愾。

高天之上，戰局瞬間再變。

齊雲素的陰陽道法恢弘浩大，如同磨滅天地的巨輪。

陶峰變的福生金光中正平和，卻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羅封、衛滄東配合默契，罡氣如龍，道法如潮。

傅大年怒髮衝冠，氣勢撼天。

更有不少兩觀門人結成的陣勢靈光，如同漫天星雨，匯成洪流……

香火金雲劇烈翻騰，無數神兵虛影在狂暴的攻擊下崩滅又重生。

唐尚遠臉上那詭異的笑容終於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與……一絲被螻蟻挑釁的慍怒。

“冥頑不靈……那就……都成為本座登神的……資糧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周身那原本只是淡淡瀰漫的神性光輝，轟然爆發。

霎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威壓，如同海嘯般席捲四方。

下方正在結陣衝鋒的兩觀門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陣勢瞬間崩潰。

無數法寶靈光哀鳴著黯淡碎裂，修為稍弱者更是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眼前一黑，如同下餃子般從空中栽落，生死不知。

而處於戰局中心，承受了絕大部分威壓的齊雲素與陶峰變等人，更是首當其衝。

僅僅一步踏出，神威爆發。

方才還氣勢如虹同仇敵愾的兩觀聯軍，瞬間土崩瓦解，所有的問道真君，盡皆重創敗退，如同被颶風掃過的麥田，一片狼藉……

高天之上，唯有唐尚遠的身影傲然屹立。

他仰起頭，深深一吸！“呼——！”

如同巨鯨吞海，那由渾元鎮運琮匯聚而來，磅礴浩瀚得足以支撐道統萬載興衰的兩觀香火氣運洪流，被他毫無保留地鯨吞入體，嗡！！！他周身的神性光輝驟然變得璀璨奪目，幾乎凝成實質，枯槁的身軀徹底飽滿，肌膚瑩潤如玉，白髮轉瞬間化為烏黑，隨風舞動，每一根髮絲都彷彿流淌著神性的光暈。

與此同時，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圓滿、更加接近那六階道境的氣息，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在他體內瘋狂積蓄攀升。

頭頂虛空，隱隱有金蓮虛影綻放，有仙樂縹緲傳來，有瑞氣霞光垂落……那是天地法則對即將登臨神座者的感應與預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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