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北王府
鬢影衣香,錦衣接踵,華貴首飾璀璨奪目,這是今日被邀賞花的各府邸內眷。
園子廊架下已備了棋盤,也端上了新鮮的瓜果和精巧的糕點。
楚雲瑤一進園子 ,便有侍女引著自己往亭子走,也沒人敢上前同她談話,她也樂得清靜。
傳聞晉北王府有一花亭,名喚梅園,每逢花開之時,隱隱約約可以聞到花兒的芳香。
梅花不是什麼嬌貴的花,愈是風氣雪壓,它開得越精神,吹拂它的不是輕柔的春風,而是凜冽的寒風。
楚雲瑤心知肚明,這場宴會不過是藉口,無非是楚寧月想看她和雲趙楠互鬥而已。
小坐了片刻,雲趙楠便跟在楚寧月身後走來,今日的她倒是華貴錦裙加身,頗有幾分世家小姐的模樣。
不少小姐們迫不及待在楚寧月跟前說話湊趣,想打聽打聽這莫名出現的女子是何人。
楚寧月笑了笑,抬手一指楚雲瑤旁邊的位置。
“雲姑娘現下住在王府,便跟著長公主坐在一側吧。”
眾人譁然,莫非她就是近日風頭正盛的攝政王師妹?
雲趙楠知道,郡主這是在抬高她的身份,為她撐腰,好讓她光明正大坐在這亭中。
隨即點點頭,轉身便朝著楚雲瑤走來。
楚雲瑤乾笑兩聲,在雲趙楠即將坐下前陡然站起身:“慢著。”
“雲姑娘一非吾之皇親,二非王府妾妃,吾身側可容不下雲姑娘。”
言語中皆是對王府的厭惡,也做足了高傲的模樣。
小姐們面面相覷,自然知曉長公主瞧不起這鄉野女子,她們同樣瞧不上,不過是今日的宴會有趣,她們來看一看這場戲。
雲趙楠神情扭曲了一瞬,復又變得楚楚可憐起來,低垂著眉眼:“民女哪能和長公主坐在一處,能見到各府小姐便已是天大的福氣了。”
各位小姐們也就噤了聲,各自坐回自己的位子,雲趙楠則坐到了最末的席位。
甚至連矮桌軟墊都沒有,還是侍女們看這情形,連忙收拾好東西搬了來。
楚雲瑤抿了口茶壓壓驚,開什麼玩笑,讓她坐旁邊,然後聽她發瘋膈應她嗎?
她又不是有病,平白無故給自己找罪受?
————
這梅花已是最末的時刻了,再過幾日,傲雪寒梅便沒有今日這般嬌豔,然而楚寧月今日設宴的目的並不單純。
隨即斜眼看向雲趙楠,微微含笑,柔聲道:“雲姑娘初來乍到,看起來拘謹得很,不如這樣,便玩擊鼓傳花。”
“諸位小姐也是和我一同玩過的,便作首詩來,由我來命題,若是作不出來,便倒一杯溫酒暖暖身子飲下,如何?”
話畢,楚寧月狀似不經意地掃了眼楚雲瑤,畢竟楚雲瑤也只會養面首和濫殺無辜了。
小姐們本就是看戲的,現在楚寧月把臺子搭好了,她們自然沒有意見。
楚寧月好似善解人意般:“長公主可要參加?以錦珊所見,不如不要......”
楚雲瑤嗤笑一聲,懶洋洋往後一靠,睨了眼楚寧月:“郡主別急著替吾做決定,吾會參加的。”
不參加,怎麼能壓下雲趙楠揚名,又怎麼能滿足楚寧月,看到她二人對抗呢?
她的目的明晃晃地刻在臉上,無非是替她樹敵,便是沒有楚寧月,因著玄鬱這人,她也得莫名其妙多一個敵人。
從雲趙楠洩露訊息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劃入敵對名單中了。
“咚——咚——咚——”
由府中侍衛充當鼓手,時而急時而緩,每每轉到楚雲瑤和雲趙楠面前時,那鼓聲便好似要停下一般。
綵球在人們手中急速傳遞著,一道道目光跟隨著綵球移動,連呼吸都興奮了起來。
驟然,鼓聲停止,綵球落入雲趙楠懷中,女子於鬨鬧中站起身,清了清嗓。
楚寧月笑了笑,一指梅花。
“那就請雲姑娘以花為題,作一首詩出來。”
雲趙楠腦中一瞬空白起來,花?她不會啊,她若是出月亮,出常見的“思念”也好,她只知道一首詩人所作。
見雲趙楠躊躇半晌,楚寧月眸中的鄙夷一閃而過:“不若這樣,念出一位詩人所作也可以的。”
雲趙楠眼神一亮,還當楚寧月是為了救場才改了規則,思慮一瞬:“游魚牽荇沒,戲鳥踏花摧。”
隨後搖了搖頭:“民女只想了這些。”
楚寧月帶頭鼓了掌,唇角含笑:“雲姑娘博覽群書,也很厲害了。”
雲趙楠得了誇讚,歡歡喜喜落了座,絲毫不知道旁人最厭惡的便是毫無創新之力。
今日這戲不能出了差錯,還得唱下去,他們便也噤聲,只是坐在她身旁的小姐怎麼也不會搭理她。
鼓聲再次響起,綵球宛如燙手山芋,鼓聲變慢之時,那綵球不偏不倚來到楚雲瑤面前。
明明她旁邊的小姐鼓聲停時還拿著,見此:不怕死地直接丟到她身上,毫無羞愧之意。
楚雲瑤中彩,比之剛剛的起鬨聲,此刻的沉默便表明了她們的態度,在她們眼中,楚雲瑤說不定還比不上雲趙楠,連照著答案念都念不出來。
楚雲瑤撐著下顎,眉頭微撇,似笑非笑掃了眼身旁的小姐,直將那人在冬日盯出一身冷汗來。
楚寧月忍著嘲笑之意,輕輕咳了一聲。
“那便請長公主以戰場為題,作一首詩出來。”
聽到這個題目,所有人齊齊一驚,且不說長公主親自作詩,便是這戰場的題目,在場眾人皆是深宅中的女子,哪知道如何描述戰場?
長公主若是做得出來,那才真的是妙人。
楚雲瑤略略沉吟,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楚寧月掩了掩唇,大有幸災樂禍,笑看楚雲瑤囁嚅難言的樣子。
卻見女子默然片刻,突然居高臨下俯視眾人,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眸中滿是自信。
“胡人吹笛戍樓間,樓上蕭條海月閒。借問落梅凡幾曲,從風一夜滿關山。”
話畢,眾人齊齊驚呼妙哉,既提了梅,又吟出了戰場上將軍念國之悲。
四句便答了兩個題目,可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楚寧月一時訥訥,臉色一變,似有惱羞成怒之狀,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堂姐還不知道,長公主這般學識淵博呢!”
楚雲瑤笑的肆意張揚,扶了扶簪子:“郡主不問,又如何知曉吾腹中是否有墨水呢?”
好好好,還給她裝了一把,楚寧月和雲趙楠臉都要氣歪了,臉紅的好似爆炸。
本以為今日是要給別人看戲的,如今看來,她才是那個蠢笨之人。
雲趙楠也真是無用!什麼也做不好!
拐角處,男子將手背在身後,唇角微揚,眸中皆是讚賞。
唇不由自主輕輕念著:“好一個滿關山。”
“她便是長公主嗎?”
侍從點了點頭:“回世子,她便是昇平長公主楚雲瑤,屬下也是第一次見這般厲害的女子,和世子您不相上下呢!”
錦安世子楚寧垣眯了眯眸:“是啊,她和京城傳聞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