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瑤此次進宮帶了春夜和舟冥,馬車直進含章殿,故出宮時,同樣是舟冥駕著馬車,春夜坐在一側,替她揉著眉心。
皇太后的含章殿與皇后的景陽宮只隔了一條宮道,行至此地,春夜恰恰掀開馬車帷幔,好似看見了什麼,心中一驚。
舟冥偏頭,只見一妃嬪身懷有孕,如今已是秋日,涼風習習,女子好似被站著的皇后言語羞辱著,此刻跪在宮磚之上,敢怒不敢言。
舟冥眯了眯眸,他確定那就是新入宮的敘美人,現下有孕的宮妃,唯有宣威將軍劉蒙之妾,敘氏。
至於那站著的人為何是皇后,自然是因其鳳袍加身,九尾鳳釵釵於髻。
馬兒跺了跺蹄子,停下腳步,舟冥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長公主,前方好像是敘美人和皇后娘娘。”
宮道兩側,侍女小太監跪了一地,頭都不敢抬,陣仗之大讓楚雲瑤都忍不住咂舌。
楚雲瑤聞言瞬間睜眸,撐起身子定睛一瞧:“繼續走,到她們那才停。”
舟冥應了聲“喏”,馬兒輕籲,繼續前行。
皇后路敏,前朝從一品樞密使路為弦之女,當年樞密使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乃跟隨先帝打下江山的最大功臣。
路為弦死前,特向先帝求了恩典,將唯一的女兒路敏送入宮中,跪求先帝照拂。
路敏自幼與楚茳一同長大,比楚茳只大了一歲,久而久之,路敏便心悅上了當時還是皇太子的楚茳。
彼時楚茳已有預定皇太子妃,名喚獻義初,正一品少師之女,一時風光無限。
只可惜,獻家遭人暗算,少師府受先帝忌憚,怨其功高震主,連同皇太子妃入宮也被稱為居心叵測。
獻家覆滅,路家上位,自六品官員做到一品樞密使,跟隨先帝打江山,震天下。
故臨死前,才有老來之女路敏入宮一說。
獻義初被廢后三年,楚茳即位,依先帝遺言,冊路敏為皇后,授鳳印,母儀天下。
這一切,楚雲瑤倒是有些許印象,只是那時原主年紀尚小,詳細之事還是旁人告訴她的,只記得自家弟弟比自己還早成親。
在此期間,原主楚雲瑤殺人手段殘暴的名聲也就此遠揚,皇后路敏,極為畏懼。
意識回籠,原來路敏怕她啊~楚雲瑤嗤笑地勾了勾唇。
待離她們越來越近,楚雲瑤聽了半天才聽清楚那二人所言。
合著是敘美人身份一事沒有人敢告訴路敏,路敏又嫉妒敘美人身懷有孕,比她能先誕下長子,這才派人將敘美人拉來景陽宮宮道前跪著懺悔。
待湊的更近了,甚至能聽見堂堂國母口中,源源不斷冒出“賤人”“狐狸精”等粗鄙之言。
路敏居高臨下俯視敘美人,眼中滿是蔑視:“賤骨頭,膽敢勾引予的陛下!反正你都快臨盆了,胎像穩固的很!便給予跪到午時再滾回你的宮裡!”
敘美人不敢多言,她只是一鄉野女子,被誆騙入宮淪為帝妃便是絕望。
出宮一事更不敢奢望,於她而言,保護好她腹中與他最後關聯的一絲血脈,便是她活下去的勇氣。
她不知夫君將她看做什麼,也不知夫君知不知道陛下對她的所作所為。
楚雲瑤冷著臉,只見那女子垂首一言不發,好似困在籠中的金絲雀,是困在深宮之中的瀕死孤鵲。
撥開帷幔的手垂下,眼神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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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終歇,路敏見有人坐著馬車來到她堂堂皇后跟前也不出來面見,當即怒火更甚。
身側貼身於嬤嬤好似極有眼力見一般,一指馬車:“裡頭是什麼人!衝撞了皇后娘娘還不出來磕頭認罪!”
路敏神情得意了一瞬,卻見春夜手比腦子更快,手一撐腳一蹦便下了馬車,揚手給於嬤嬤左右開弓。
路敏人都傻了,什麼人能這麼大陣仗,還敢動她的貼身嬤嬤。
只見女子掀開帷幔,皇家威嚴頃刻襲來,似要將在場眾人壓死一般。
女子站在馬車之上,睥睨著同樣站著的路敏,腰間刻著名字的玉佩在路敏眼中一閃而過,隨後,舟冥為女子放下梯子,小心翼翼扶著自己的主子下馬車。
楚雲瑤一歪腦袋,鳳仙蔻丹的甲捋了捋髮絲,只一眼,便讓所有人驚走了魂兒。
“路皇后,許久未見,好大的威風啊。”
路敏僵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臉色慘白,得緊緊扶著於嬤嬤才能站穩。
楚雲瑤一使眼色,春夜便點了點頭,將跪在地上的敘美人輕輕扶起,還為其拍了拍髒了的衣裙。
路敏回神,見敘美人被扶起,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復又扯起一抹僵硬的笑,率先朝楚雲瑤行了頷首禮。
按理來說,路敏為後宮之首,母儀天下,依照宮廷禮儀,當是身為長公主的楚雲瑤先向路敏行頷首禮,路敏再依輩分行禮。
只是楚雲瑤囂張跋扈慣了,也不喚皇后娘娘,只是“路皇后”,加上路敏實在是害怕,便哆哆嗦嗦先行了禮。
楚雲瑤為了避免麻煩,倒也是回了一禮,只是那其中敷衍的很,旁人也不敢多言。
路敏扯了扯唇:“皇姐怎麼來了,也不差人說一聲。”
楚雲瑤又是淡淡一瞥,聞言輕哼一聲:“若不是今日母后召見,吾還不知路皇后好似那螃蟹,都要在宮中橫著走了呢,免不得哪日便要了吾的命不是?”
路敏當即慌張搖頭,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我哪有那膽量!
楚雲瑤坐實殘暴名聲,遙遙一指抖成篩子的於嬤嬤,陡然揚唇:“杖八十,拉下去。”
舟冥應喏,朝著面壁思過的衛巡隊招了招手,後者扛起於嬤嬤便是一個百米衝刺逃離現場。
楚雲瑤掩唇咯咯一笑:“皇后放心,八十死不了,多了口飯罷了,不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