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憐惜到相看兩厭,大概是魏錚如今身處鳳鸞宮,與玄晗最後一次面對面時的感受。
魏錚戴著斗篷,跟在玄鬱身旁進的宮殿,並未讓旁人知曉已經駕崩的陛下如今卻生龍活虎。
玄晗尖叫著,身體緊緊地蜷縮在一起,彷彿在恐懼著四面八方湧來的危險,雙眼充滿了驚恐。
星兒跪在魏無徽面前,眼神卻是看向自己真正的主子。
玄晗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魏錚居然死而復生,或者說,一切都是他的計劃,而她也只是一枚微弱的棋子。
玄鬱進來時,玄晗與星兒二人還躺在床榻上,玄晗眯眸,享受著星兒的按摩。
玄鬱看了眼從未叛主的星兒,坐在一旁,抬手屏退了所有宮人。
魏錚是陛下,是天子,定不會希望有旁人知曉自己如今的皇后行為不檢。
似是知曉大難臨頭,玄晗跪著向前爬行,觸碰魏錚的鞋頭,眸中含淚。
“陛下!陛下,妾可以解釋的,星兒只是個小太監,手法了得,妾身體不適才讓他上了床榻伺候的!”
魏錚冷哼一聲,怒髮衝冠,比起聽,現在親自看到玄晗這副模樣,他是真的無法忍受。
他可是天子,皇兒成為太子,她也坐上後位,她還有什麼不滿的?
“是嗎?那你不妨告訴朕,這對對戒是什麼!”
魏錚將開啟的匣子丟落在地,對戒掉了出來,正對著玄晗。
與此同時,又從袖中抽出兩封信來,一是玄晗造假的,二是玄樾親筆。
玄晗臉色蒼白,手心冒著汗,雖然極力控制,但恐懼仍從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來。
這對戒不是藏在她的軟枕下嗎?是誰!
這信又是怎麼回事?玄樾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舊事重提。
玄晗看向星兒,後者神色冷漠,只低著頭不語,但他跪著的地方,是玄鬱的身側。
恐懼襲來,不由得令她想到一直以來在她身側好似真的忠心耿耿的未芝,背叛感驟然席捲全身。
玄晗搖了搖頭,伏下身子:“妾不知道,妾什麼都不知道。”
魏錚食指豎起,顫抖著手指著對戒:“你與左嚴崇的信物,揹著朕藏了這麼多年!徽兒算什麼,樾兒更待你不薄,視你為嫡妹!”
玄晗遙遙看向星兒,恨意凝結,得知自己已是甕中之鱉,緩緩勾唇笑了笑,笑聲刺耳瘋狂,形同魔鬼。
“嫡妹?當年妾為女官,陛下只知與阿姐恩愛,日日夜夜對未來太子充滿幻想。”
“可妾也是閨閣女子,一旦被遺忘,便終身都是一名小小的女官,須在宮中煎熬至死!”
魏錚俯下身子,同玄晗平視:“所以你便聯合旁人,一同陷害樾兒還有鬱兒!”
玄晗癱坐在地,冷笑一聲:“陛下都知道了,便不必來問妾了。”
她學了阿姐許久的字,可怎麼也學不好,不過是賭一賭,賭陛下盛怒之下,會不會仔仔細細看那一封信。
她賭對了,玄家勾結外敵,阿姐後宮藏人,一切都是她上位的墊腳石。
魏錚兩手垂在身側,眸中盡是失望:“朕也是兇手,朕也該死。”
玄鬱聽了全程,心中都未曾有一絲波瀾,他從不為自己的身世而難過,也不為自幼失了父母而妄自菲薄。
玄鬱碰了碰早已冷掉的茶,站起身來:“陛下,最後的時間,還請陛下交給臣。”
魏錚怔愣一瞬,半晌點了點頭,由著周啟扶了出去。
玄鬱居高臨下睥睨玄晗,眼神銳利,若黑夜之中的北極之光,殺意凜然。
“不知皇后可曾想過,左嚴崇背後或許另有其人?”
玄晗坐直了身子,鳳冠也未曾移動分毫,想最後做足身為皇后的顏面。
聽到此言神情一頓:“你這是什麼意思?到了最後還要給予下圈套不成?”
玄鬱嗤笑:“他那般輕而易舉靠近你,不惜一切代價博得你的信任,最後卻拋了你,轉而陷害本王阿母。”
這一番誅心言論其實她早就懷疑過,可現在由玄鬱說出來,如同在傷口上撒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阿崇他是愛我的!阿崇心中只有我一個人,絕不可能因為旁人靠近我!”
玄鬱眉頭微皺,轉身出了宮門,他猜對了,連玄晗都不知道左嚴崇背後有人。
轉而看向守在門口的周嶽,聲若冰霜:“按先前所言不必留全屍,莫要汙了本王阿母的陵寢。”
星兒跟著玄鬱,被送出了宮。
等到魏錚得知訊息時,只知玄晗死不瞑目,被砍下雙手,葬入了妃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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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鶴崖
夜幕即將來臨,終於下了崖,舟冥舟離對視一眼,心中湧起了一絲希望,順著王妃墜崖的地方,沿著湖水,一定能找到他們。
下邊有湖,想必王妃和太子不會有大礙,只是不知二位主子有沒有受傷。
隨即擺了擺手,神色堅定:“沿著湖找,一處都別錯過!”
身後人齊齊回應,分散開去搜尋,必須爭取天黑之前找到兩位主子,否則他們只會讓王爺更加心中難以安定。
與此同時,另外一處的楚雲瑤似有所感,看著空空如也的四周,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隨即看向魏無徽,只見魏無徽臉色微紅,嘴唇乾裂,躺在樹下昏昏欲睡。
楚雲瑤眯了眯眸,早上他們出來時,魏無徽身後便滲了血,昨日落了水,今日又為了填飽肚子親自下了水。
三七早已用盡,他身後的傷刀口深,區區三七根本沒有大用處,若是沒有御醫親自給他用藥處理,怕是難捱。
楚雲瑤試探地將手探到人額前,只是輕輕觸碰便驚得縮了回來。
轉到魏無徽身後,仔細看了眼他的後背,傷口周邊泛著白,血水不斷溢位,很快便染紅半邊肩。
楚雲瑤抿了抿唇,輕輕喚了一聲:“魏無徽?”
男子垂首,眼皮子早已闔上,未曾做出反應。
楚雲瑤咬了咬牙,抓起魏無徽一手搭在肩上,盡全力摟著魏無徽。
只是站起身,便已經廢了她許多力氣。
她要看一看玄鬱的人到懸崖下了沒,若她沿著湖,是不是能與他們碰面?
一刻鐘後,楚雲瑤腳下一軟,當即跪坐下去,魏無徽因疼痛悶哼一聲,身子軟綿綿倒下,她也無力再去攙扶。
“王妃!太子殿下!”
似是幻聽,楚雲瑤抬了抬頭,便是這一眼,舟冥舟離終於綻放笑容。
楚雲瑤勾了勾唇,眼前逐漸模糊,張了張唇:“我在。”
找到了呢,終於,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