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北沅
勤政殿偏殿,是北沅陛下現在的寢宮,因陛下病重,一切都好似籠罩在一片肅穆而莊重的氛圍中。
窗外,月光透過薄薄的紗簾,灑在精緻的雕花床榻上,形成斑駁的影子。
微風拂過,帶起一陣陣淡淡的薰香,彷彿帶著一絲不祥的預兆。
床榻之上,男人年已知天命,臉色蒼白而憔悴,雙目隱隱泛著紅,望著跪在床榻一旁的皇太子魏無徽。
男人正是魏錚,北沅如今臥床不起的陛下,皇太子魏無徽的父皇。
魏錚的身軀在白色裡衣襯托之下顯得異常瘦弱,似乎被無形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
侍女和太醫們憂心忡忡地守在一旁,臉上寫滿了擔憂和焦慮,垂著頭往外退去,生怕在兩位身份尊貴的男子面前出一絲紕漏。
魏錚靜靜看著魏無徽,冷哼一聲:“皇太子好大的架子,一去便近半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北沅後繼無人了呢!”
室內瀰漫著一種沉悶而緊張的氣氛,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
此刻的魏無徽剛剛回到北沅不過一日便被緊急召入宮中,聞言抿了抿唇:“兒臣不敢。”
魏錚皺了皺眉頭,痛苦地呻吟一聲,那聲音在靜謐的夜晚顯得格外淒涼。
“你啊你,你是朕最寵愛的兒子,是未來的陛下,如今朝野動盪,你好歹也得關注關注朝堂站位啊!”
“你那三個庶弟虎視眈眈盯著你的位置,你這一去便是如此久,知不知道朕有多憂心你的地位?”
宮燈搖曳,投射出昏黃的光影,使得整個寢宮更顯得神秘而幽深。
魏無徽神色複雜,垂眸不語,他不懂母后為何總是在夜深人靜之時發洩對父皇的怨恨,常常告誡他要他去爭皇位。
父皇待他極好,好到他都不知道究竟要聽何人的言語才讓自己心中無愧。
魏錚見魏無徽又如往日一般不言語,緩緩嘆了口氣:“你又如此,總是不願和父皇我說一說體己話。”
“朕如今一日不如一日,今日太醫前來,說朕只有三年時間了。”
魏錚望著天花板,又好似想看見什麼人一般,眉眼中皆是懷念與悔意:“朕對不起樾兒,也曾將你母后當作她,可面對你,朕是真真切切的疼愛。”
魏錚口中的樾兒,便是魏錚的第一任皇后玄樾,他的母后是繼後,樾皇后的庶妹,按照輩分來說,他還得喚一聲姨母。
魏無徽擰了擰眉,自從父皇重病,說了許多次姨母的事,他那是年幼,並不知道往年發生了什麼。
“你既回來,朕便將國事全權交予你,往後,一切都要靠你了。”
如此父慈子孝的場景,未曾被召見過的三名庶出皇子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心中的怨氣更要衝天而起。
魏無徽唇張了張,半晌搖了搖頭:“兒臣無心皇位,太醫們都在,父皇絕不會有事。”
魏錚眼中一閃而過的動容,聞言又重重咳了幾聲,抬起手想摸一摸孩子的腦袋,卻只能摸到豎起頭髮的玉冠。
“朕還記得,那年你誕生時不過壯士手臂大小,朕兩手輕輕一抱,都生怕你摔落在地,是那樣小巧可愛,如今也成長到如此模樣。”
“行了,起來坐著。”
魏無徽這才起身,坐在床榻邊沿,握著魏錚的手:“兒臣二十有四,新歲便二十五了。”
魏錚哼哼兩聲,宛若頑固老頭一般撇了撇嘴:“是,快二十五了連個正妻都沒有,朕究竟何時能看到皇孫?”
“要不朕給你先納妾?國母確實該細心,相府小姐身份也不錯,你要實在不喜歡,作側妃也不是不行啊?”
魏無徽猛地搖搖頭:“不用了父皇!相府小姐整日舞刀弄槍,何況,兒臣已經有心上人了。”
魏無徽不確定那算不算心上人,便是看不見她,有時會想起她,看見她,便覺得心滿意足。
魏錚眼神一亮,連連哎了三聲:“好,你也長大了,朕怎麼也管不著你了。”
“終身大事,你是皇太子,給朕瞧一瞧,自己做主便罷了。”
魏無徽想著女子的模樣,聞言勾了勾唇:“兒臣多謝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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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殿
朝堂之上,氣氛肅穆莊嚴,高堂之上,龍椅之旁,文武百官排列整齊,面無表情,如同石雕一般。
魏無徽終於歸來,於龍椅下首設了位置,今日的他蟒袍加身,身份尊貴。
魏無徽的名聲大噪,便是在外半年,如今只要露了面,不少人便收起那狐狸尾巴。
朝堂中央,一位身著錦衣華服的大臣手持朝板,慷慨陳詞,他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迴盪在每一個角落。
“殿下貴為皇太子卻半年未曾露面,如今陛下病重,這些時日都是幾位皇子一同治理國事,皇太子便沒什麼想說的嗎?”
在這莊嚴的氛圍中,每個字都像一把無形的刀,刺向那些心懷鬼胎之人。
話裡話外,都在說魏無徽沒有做到身為皇太子的職責,只顧玩樂。
魏無徽懶倦地靠在椅子上,聞言眉梢一挑,支著下顎眯了眯眸,邪佞而暴戾。
抬手微微一指:“你是哪個?本宮先前怎的從未見過你?”
大臣昂了昂頭,得意洋洋作揖:“臣位居從四品國子祭酒。”
魏無徽揚了揚唇角,眼神幽幽落到一旁站著的三個庶出皇子身上,恍然大悟。
原來這三人換了人,今日他一來,有不少新鮮面孔氣勢洶洶,就差上來打他一頓呢。
隨即擺了擺手,勾起一抹嗜血笑意,眼下的淚痣都變得猩紅起來:“國子祭酒言行無狀,拉下去,五馬分屍。”
站立在其兩邊的貼身侍衛齊齊揚起笑容,拍了拍手,禁軍便上前捂了國子祭酒的嘴,宛如悄無聲息般拖了下去。
他素來如此,他的身份便是他的底氣。
為首的丞相擰了擰眉,上前作揖:“殿下這般,會不會嚇到別的新晉大臣了?”
魏無徽明白,丞相是在告訴他還有不少新人,隨即將手伸進衣袖中掏了掏,光明正大把國璽拿出來。
“自今日起,依皇命,本宮全權治理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