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外面走一走,坐的太久了。”
宋祈年囑咐,“別走太遠。”
週歲禮出了門,郭遊還在專心澆花。
“周小姐,你怎麼出來了。”
“裡面有點悶,想看看您夫人寶貝的花。”
“我夫人啊是個花店老闆,按照一般邏輯,導演的老婆不是演員就是製片啊、作家啊、編劇啊。她說,按照一般邏輯,花店老闆的老公還應該是一個設計師、攝影師、策劃師呢。”郭遊一提到自已夫人,眼裡就有說不出的喜悅。
週歲禮笑,“您一定很愛您夫人,說起她的時候眼睛裡都在泛著光。”
“我夫人只喜歡安安靜靜的生活,這個院子就是她打理的,閒暇時,我便會坐在樹下,喝喝茶,下下棋,看看書,構思著我想打造出的一切。”
週歲禮順水推舟,“那您有沒有想過換個人繼續把劇本寫下去。”
郭遊推了推眼鏡,“想過的,但誰都不能寫出編劇真正想要表達的思想,就像《紅樓夢》吧,有人說後四十章不是曹先生寫的,有人說高鶚不是續寫,是補撰,也有的人說這些都是空談。我不想讓我的作品到最後讓觀眾覺得有爭議,拍出來的好像跟前半部分不大一樣。”
“但是無論如何,《紅樓夢》依然是中國古典小說中的巔峰之作,就像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一個觀眾看到的面都是見解不一的,大框在,並不限制多樣性也在。”
隨著週歲禮的獨到見解,郭遊的表情開始有了些許鬆動,“你有點說服我了,其實我也知道我籌備好的一切,每耽誤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錢,的確很吃不消。可能我真的要開始思考要到哪裡去找一個願意承受這樣風險的編劇了。”
週歲禮自薦,“您看我怎麼樣。”
郭遊有點驚訝,“你?”
“我是宋譽的助理,也是博淵大學編導專業的週歲禮,我想在前路迷茫的時候,做一點勇敢的轉折。”
“這個理由其實不夠打動我的,我不會把我的作品押在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身上。”郭遊笑裡有對週歲禮解難的感激,也有對她的婉拒。
週歲禮“那,如果我作為四年前,您還是籍籍無名的一個小導演,去博淵大學講座的時候鼓勵你的‘好運’女孩呢?”
郭遊再次將視線落在週歲禮身上,難以置信,“好運?是你?”
思緒瞬間被週歲禮拉回四年前……
四年前週歲禮考上博淵大學,報了編導專業,不是為了喜歡,更多的是迷茫。
實在是她對這些專業都絲毫提不起興趣,最後考慮到學生時代的作文一直被老師說寫的不賴,才填上的編導專業。
那時候週歲禮壓根不瞭解這個專業,她想就算最後什麼也學不會,至少天分替她選了一份工作,去報社寫寫稿子也不錯。
打那以後,有人問她以後想做什麼工作,她的回答都是去報社。
大一十一月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雪,那天系裡通知有一個青年導演講座,說是自願,實際上每個班裡都得抽十個人必須去聽,很無奈的,週歲禮是其中之一。
她在食堂吃過午飯就直接去了教室,時間很早,教室裡幾乎沒什麼人。
晃悠悠走到階梯教室講臺前的時候,她被人急匆匆撞了一下,她沒事,撞她的人手裡一堆A4紙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同學,我低頭走路沒看到你。”
“沒關係。”
週歲禮蹲下幫忙撿著,最後看見了這個男生手裡的稿子題目,《走進導演的內心世界:生活、文學與藝術的交融》。
“你是,要講座的……青年導演?”週歲禮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生,跟大學生沒兩樣,這也太青年了吧。
“是的,有點緊張,還沒做好心理建設,不小心撞到你了,實在是不好意思。”面前的人很抱歉。
原來就是你害的我週六不能在寢室睡懶覺。
週歲禮兩副面孔,心裡腹誹臉上燦爛,“沒關係的,緊張說明你很重視這次講座,是好事。”
“謝謝你。”
因為講座的人和她有點“緣分”,週歲禮整場講座都聽得很認真。
那時候,名不見經傳的郭遊在第一場講座上表現的極為鎮定,完全不像一個青澀的導演,倒像是一個老成的謀略家。
他說自已選擇導演這條路不是為了所謂的好聽的對影視的熱愛。
“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人真的是因為熱愛和主觀想法才來聽我的講座,我覺得是沒有的,也不能說沒有,總之是少之又少的,因為講座很無聊,聽這麼沉悶的聲音嘰嘰喳喳講一個半小時不如去聽聽歌,這樣睡的話,也許做的夢會香一點。”
在場的學生鬨堂大笑,週歲禮記得,這是他整場講座中,唯一的笑點。
“無論什麼職業,只要前面加上‘青年’的帽子,貌似聽上去都很讓人欽佩,我選擇做導演,不是為了說出去體面,也不是為了對影視的熱愛,是因為我之前有過一些不好的經歷,其實具體是什麼我到現在都無法分享給你們,我只能說我的意圖是對藝術的表達慾望,將內心的想象和故事呈現給觀眾,實現個人的藝術追求……”
最後的最後,是提問環節。
週歲禮也舉手了,郭遊把她留在了最後。
“這位同學,你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你好,郭遊同學,我沒有問題要問你,我想給你一個回答。”
“哦?”
“也許如你所說,青年導演對現在的你來說是抬愛,中國導演很多的,中國也有很多人,但每一個人都不完全相同,正如每一個導演都完全不同,此刻的緊張都會變成未來的果實,一步一步地治癒你昨天的瘡痍,祝你對影視充滿熱愛。”
郭遊抿了抿嘴,說道:“你給我一個回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
他問:“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思考片刻,她說:“我姓周,但我不太想讓大家都知道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好運’。”
週歲禮的話對當時的郭游來說很有感觸,“我和你有點緣分,你也是在場唯一一個知道我很緊張的人,你的鼓勵很歹毒,那我就,希望你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