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三多自信的不是範景泰攻不進這個院子,而是範景泰根本也沒想真的攻打。
所以,劉泰來出去後,他把手槍上了膛,放在寫字檯上,自己正襟危坐。
片刻之後,槍聲停了。
沉三多眼睛盯著房門。
未幾,範景泰氣勢洶洶地推門進來。
劉泰來緊跟在後面。
沉三多依舊坐著,而且斜靠在椅子上,也斜著。
範景泰拔出手槍,直指沉三多逼近寫字檯。
沉三多依舊坐著。
“這不是你特派員該乾的吧?”沉三多冷冷地問。
“少廢話,把特稽隊的人都給我放了!”
“一幫群龍無首的爛仔,手裡還有槍,跟強盜有什麼區別,你讓我放了他們?想幹什麼?”
“你沒權拘禁他們!”
“沒錯。我更沒有那麼多糧食養他們。明早就遣散!”
“遣散?”
“對,遣散。你的人,明早來領。其他的哪兒來回哪兒去。”
“現在就叫你的人撤出這裡,馬上恢復特稽隊的人員建制!”
“做夢吧。特稽隊歸警察局節制,這是老子的地盤!老子說了算!”
“你這是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又怎麼樣?我本來是看在同袍之誼上在幫你,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可是你硬塞個作死的沙比小舅子過來。我特麼的孩得替你們擦屁股。”
“你少扯澹,沒有我小舅子,你不也照樣這麼幹。你那司馬昭之心,誰不明白?!”範景泰怒斥道。
“知道了又怎樣?信不信我揮揮手就能讓牢房裡有新一軍背景的人立刻消失!”
“你敢?!”
範景泰勃然大怒,朝前大跨一步,同時拉動了槍擊。
沉三多冷笑一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桌上的槍紋絲不動,但閃著幽藍的光澤。
劉泰來一個箭步衝上來,槍管抵住範景泰的後心。
與此同時,被稱作“警局四大金剛”的其餘三人,張衛東、胡大彪和姜中元槍指範景泰,從旁邊的屏風後轉了出來。
範景泰目光掃視了一下,冷冷地道:“沉三多,你要想清楚!我外邊有一個特務連。”
“我想得很清楚,你就是有一個特務團,他也要能進得來!”
沉三多說話間,“倏”地抓起桌上的槍,指向範景泰。
“你敢殺我?”
“我的字典裡只有應該,沒有敢不敢。”
“你殺我試試?”
沉三多突然笑了,道:“我扳機一扣,你就死了,還試什麼試,試個鬼啊!”
範景泰不由一個寒顫。
陳三多怪笑著,伸出食指,上前撥轉了他的槍口。
背後的劉泰來伸手下了他的槍。
接著踢過來一把椅子,將他按坐下來。
沉三多兩手支撐著檯面,自上而下地盯著範景泰。
“我說過了,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你卻急赤白臉地帶人打到這裡。腦袋讓門擠了還是進水了?啊?”
“你鳩佔鵲巢!”
“還提你那個短命鬼小舅子司馬雲爾,要是急著見他,我現在就送你過去!”沉三多探身將槍口頂住範景泰的額頭。
範景泰仰頭瞪眼看著沉三多。
劉泰來、張衛東、胡大彪、姜中元此時卻收了槍抱著肩膀,訕訕地看著桌前的範景泰。
跟看耍猴的一個樣。
不同的是,劉泰來的手裡攥著兩支槍。
一支是範景泰的。
“就你小舅子那個蠢貨,命都保不住,你特麼的還給他弄個窩?”沉三多繼續羞辱著他。
範景泰知道沉三多這人詭計多端,只是盯著他,想聽聽他究竟想幹什麼。
不過,眼前這宅子是頓奪不回來了,此前的如意算盤被司馬雲爾愚蠢的死,給徹底打錯了。
而且還落下了把柄在沉三多手裡。
見過坑爹的,沒見過坑姐夫的。
範景泰心裡有譜,自己斷不會命喪當場,沉三多不過是喜歡秀。
秀過界,死得快。
自己之所以當年被先生選中,替代了沉三多對山鷹的指揮權,就是因為他太好秀了,想來個奇襲敵營,奪回先生丟失的一批貨。反遭埋伏,讓崔隆章小隊損失慘重。
丟了官不說,還跟崔隆章結下了樑子。
“你想幹什麼吧,別在這裡比比了,趕緊的,有屁快放。”範景泰在刺激沉三多。
“草,你還來勁了是不是,別看你外面有一個連的兵,可你就是我手裡的一條小爬蟲,動下指頭你就粉身碎骨了。”
“丟,你到底說不說?宅子是你的了。沒事我先走了,兵是我借出來的,過了點兒我得自己掏錢請他們吃宵夜。”
“我就說嘛。這個態度還馬馬虎虎。”沉三多搖頭晃腦地說著,又朝其他人揮揮手道:“你們出去吧,我跟特派員談點私事。”
劉泰來立正,朝沉三多道:“是,局座。我們就在門外,有事招呼。”
沉三多點點頭。
四人朝門口走去。
範景泰那頭道:“嗨,我的槍!”
劉泰來把範景泰的M1911在手裡晃著,走到門門口,“冬”地拍在旁邊的櫃子上,開門出去。
沉三多又喊了一聲:“讓廚房給那些兵哥哥弄點吃的,別好像咱們不維護軍警關係似的。”
劉泰來舉手應承了一下,等眾人出去,跟出,隨手關上門。
範景泰指著沉三多端著槍的手嘲笑地道:“你支個架子,累不累啊。”
沉三多低頭看了看自己隔著桌子的姿態,心裡“哼”了一聲。
範景泰陡然站起,反手抓住沉三多手腕,一抽一送,槍已經在自己手裡了。
沉三多一個激靈,面色陰暗。
範景泰手腕隨即一翻,槍口指向沉三多面門。
“別喊,坐下!”範景泰低聲命令道。
沉三多陰鬱地嘆了口氣,緩緩坐下。
“你跑得出去嗎?”
“我沒打算跑。”
“還想要這個宅子?”
“不想了。”
“那你要什麼?”
“特別稽查大隊的指揮權,還有一箇中隊的編制。”
“你來就是為這個?”
範景泰得意地笑笑,沒有搭腔。
“那你特麼開什麼槍啊?!”
“你的人先開的!”
“這剛發生過槍擊桉,神經緊張,這都判斷不出來啊?”
“誰稀得給你判斷?!還有,沙面的宅子你讓出來。”
“沙面的什麼宅子?”
“大家都是狐狸,你跟我講什麼聊齋啊!”
“哈哈,算你狠,不過,你拿了那個宅子不怕死得快啊?”
“廢話少說,讓不讓吧?”
“那是我誘殺崔隆章的陷阱。你真不怕?”
“你有完沒完,老拿個早就不存在的死人說什麼事呢!好玩,是不?”
“好,你還是不信是吧?沙面的宅子歸你了。特稽隊給你一箇中隊,但所有調遣都得事先徵得我的同意。其他人員你一律不得染指。”
“痛快。看來你還不老。”範景泰得意地用槍指點著沉三多調侃道。
“老不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比我先死!”
“娘們鬥嘴啊?”
“有個條件,如果對付崔隆章所需,兵你得借給我用。”
“我沒有兵。”
沉三多怪笑地朝後靠在椅背上,腳蹬了一下寫字檯的擋板。
只聽“啪嗒”一聲輕響。
範景泰只覺有木質的硬物掃過自己生命之門的衣服。
急忙低頭看去。
寫字檯上的擋板上兩扇小門洞開,露出兩根並列的槍管。
“特派員,你太太還很年輕吧?”
範景泰大驚失色地把手裡的槍放在桌上,緩緩地舉起了雙手。
沉三多望著嘴唇劇烈地翕動著,卻講不出話來的範景泰,探身豎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範景泰滿眼驚懼。
“什麼也別說了。我剛才說的依舊作數。”
範景泰詫異地看著沉三多,滿臉的思索,努力想弄明白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麼,還有就是如何發生的。
“我只是告訴你,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崔隆章還活著!”
範景泰好像還是沒有把沉三多的話聽進去。
只想著這個機關一定是司馬雲爾裝的。
於是,在沉三多叫囂的時候,他想的是,這個小舅子特麼也夠黑的。可見,這世界上任誰也不是白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