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的聲音不算大，只有周圍幾個人聽見。
沈婧宜抬起頭，朝沈清璃看去，她從前從未認真觀察沈清璃的容貌，只覺得她長相乖巧，所有人都喜歡她。
“徐靜茹，注意你的言辭！”
崔若荷猛然的面容已經出現慍怒。
整個京城誰人不知，沈尚書和沈夫人最是恩愛，雖然崔若荷只是續絃，但是沈尚書對崔若荷百般好，絲毫不在意崔若荷庶女的身份。
沈重山在外總是誇讚自己的夫人賢惠，時不時將夫人掛在嘴邊，對崔若荷敬重又愛慕，這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
“這麼激動做什麼，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這樣，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是沈尚書在外生的女兒。”
徐夫人面上帶著笑，崔若荷越是憤怒，她越是開心。
但是也知曉自己的言辭不妥，隨意編造朝廷命官到底是不好，徐夫人也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宴會就快要開始。
隨著一聲“皇上駕到”，所有人從位置上起來，對著那個位置行禮。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婧宜躬身行禮，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從面前走過，龍涎香的氣味飄灑到鼻翼間。
她忍不住抬了抬頭，好奇的目光探尋過去，那道身影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頓時停住腳步。
這一駐足，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疑惑起來。
只見那道身影在沈婧宜跟前停留了好一會兒，視線肆無忌憚在她頭頂打量，卻一言不發。
沈婧宜的心頓時懸起來，帝王的目光太過壓抑，叫人連喘息都變得兢兢戰戰，她手心捏一把汗，不明白皇帝是什麼用意。
“陛下？”
還是皇后喚了一聲，皇帝才回過神來，他看皇后一眼，隨即目光再次回到沈婧宜身上。
“你是沈家丫頭吧，抬起頭來，叫朕看看？”
這一句沈家丫頭，終究叫在場好幾人鬆一口氣，尤其是沈重山，帝心難測，即便他身居官場多年，很多時候也猜不透帝王心中在想些什麼。
方才那一眼，直叫沈重山心都提起來，生怕帝王對沈家有意見。
“臣女沈婧宜，見過陛下。”沈婧宜不卑不亢抬起頭來，稍微和皇帝對視一眼，便又低下頭去。
任何人都不能直視皇帝太久，否則就是大不敬，沈婧宜深諳此道。
“怎麼畏首畏尾的，你小時候，朕還抱過你呢，你那時候腳丫子都踢到朕的鼻樑上，可活潑得很！”
皇帝說完，自己仰頭大笑起來。
皇帝年紀和沈重山差不多，只是沈重山生得好，看上去要比皇帝年輕一些，但是皇帝笑起來要更慈愛。
此刻的帝王，不似高位上指點江山的人物，更似尋常的長輩。
殊不知，他一番話，倒是叫沈婧宜想起了一些不堪的記憶。
那時她尚在襁褓，皇帝第一次到沈府，還真是抱了她一下，那時她就生得可愛漂亮，誰人見了都想上去親一口。
皇帝自然也不例外，然後幼小的沈婧宜忽然給他一腳，直接踢在皇帝的鼻樑上。
這些記憶，尋常人本不該記得的，即便是上一世的沈婧宜，也記不起這些記憶，但是這一世，她忽然多出了過目不忘的本領，倒還真是記得清清楚楚。
“回陛下，臣女不記得了。”沈婧宜低眉順眼的，嘴上恭敬回話。
就算是記得，也只能當不記得，那可是帝王，這樣不要面子的事他能倘然說出口，別人卻不能順著他的話說。
一來，試圖攀附皇權，這是大忌，二來，帝王終究是帝王，就算當時的沈婧宜年幼，也是對帝王不敬的行為。
“你當時才幾個月大，當然不記得。”皇帝自己說著又自己笑了，“這麼多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
皇帝說著，忽然想到什麼，問：“你及笄了吧，可有婚配？”
沈婧宜瞳孔微睜，怎麼都這般關心她的婚事，皇后是如此，皇上也是如此。
“回陛下，已經訂婚了。”
“這倒是可惜。”皇帝臉上的笑意猛然收斂，滿臉遺憾，“若是你還未婚配，朕這裡倒是有一個好兒郎，和你甚是相配！”
皇帝腦海猛然浮現一張深沉的臉，說起來，這些日子這人應該是在查案，倒是不辭辛勞，這等重要的宴會也不見身影。
“陛下……”皇后聽著皇帝的話，忍不住皺眉，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還有這麼多賓客，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還是帝王呢，肆意撮合已有婚約的人，這讓周家如何想。
皇上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裡，但是一看皇后，頓時清醒過來，此番是不妥當了。
隨即走上上方的位置，和皇后平起平坐。
目光再次掃向沈婧宜時，換了一個話題，“今日是皇后的壽辰，不是說準備了詩會嗎，沈丫頭，就從你開始吧，也讓朕看看，沈卿這些年有沒有好好教導你。”
皇帝端的一副慈愛模樣，說出的話卻莫名叫人心裡緊張。
沈婧宜捏緊了手中的帕子，這詩會，終究是來了，竟然還是先衝著她來的。
皇帝的話，不僅是沈家人心中有了壓迫，旁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沈婧宜好歹是從小琴棋書畫好生教導著的，要是由她開頭，下一個人的詩句必須要好過她才能入皇上和皇后的眼，這可不簡單。
沈家的人則是擔憂，沈家的女兒若是沒有點才華，豈不是讓京城那麼多人笑話。
所以沈婧宜這個頭必須起得好，不說叫人無法超越，至少不能太差。
“今晚的夜色不錯，不如就以月為題。”
皇帝抬頭看一眼天空，巨大的明月低垂，遠處望去，彷彿與遠處宮殿的屋簷齊平。
沈婧宜還未有所動作，一旁的沈清璃已經挺直背脊，眼中含著雀躍的光彩。
今夜的詩會，必然是她的主場。
至於沈婧宜，無論作出怎樣好的詩，都將成為她沈清璃的墊腳石。
“母親，清璃也想作詩。”沈清璃靠近崔若荷，在她耳邊低語一聲。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沈婧宜能聽得清楚，與此同時，崔若荷眼中湧現一抹光彩。
只因她看沈清璃的自信的神色，與信誓旦旦說能治好她的病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