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此篇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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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尾有一戶可憐人家。

爹爹上山砍柴不慎摔死，娘也跟著投河自盡，只留下兄妹倆，可憐得緊。

最小的妹妹才八歲，生得比新摘的蓮子還要白嫩，可愛得像年畫裡的娃娃，可惜早沒了爹媽，還好還有一個大她七歲的哥哥，哥哥發育得早，長得壯實，能撐起這個破碎的家。

村裡有慈善的人家想要收養他們，但哥哥護著妹妹搖頭，每天早起幹農活，空閒了還上山打獵，也不知是怎麼長的，許是天生的獵戶，打獵來的皮毛獸肉，不僅自家用，每天還有餘剩去鎮上賣錢，過得竟然比村裡大部分還好。

他是不讓他妹妹做活的，餵雞餵豬的事都不讓她做，身上一套衣服來回洗得發白，卻隔三差五地要去鎮上給他妹妹買新衣服，把本就嬌弱的妹妹養得更加嬌氣，每天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像城裡養出的孩子。

有時同他一起幹農活的村民會逗弄他，說他不是養妹妹，倒像是養媳婦，老實本分的哥哥只是專注地割草，悶悶地不哼聲。

唉，他就是這點不好。太悶了，也開不得玩笑，開他的倒還好，要是開他妹妹的，他就會停下幹活的手，握住鐮刀盯著那人，眼神像山中的豺狼，嚇得人連連道歉。

不過悶也好，幹活利索又不說閒話，村裡誰不喜歡這樣的人？再加上他們身世不幸，所以凡有什麼事都會想到他們。

……

蘇可剛穿來時是在葬禮。

耳邊是刺耳的、響徹天地的嗩吶聲，站在她前面十五歲的少年，是她的哥哥，蘇可剛穿來，有些茫然，拉住他的衣角，叫了聲“哥。”

少年轉過身，不過十五歲就長得異常高大，他似乎誤解了什麼，彎下腰將蘇可整個抱住，在她耳邊鄭重其事道：“小可，還有哥哥。”

蘇可抓住他的後背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父母所留的所有積蓄全都用於他們挖墳下葬了，家裡只有一些陳米。

剛葬了爹孃，天還沒亮，蘇梁回到屋裡，蘇可睡在簡陋的床上，皺著眉頭睡得並不安穩，蘇梁只駐足看了會兒她的睡顏，就拿上父親的獵弓和短刀就出去了。

天氣開始轉寒，稻田裡沒有收成，他必須要在冬天徹底到來之前獵到足夠多的食物。

他是天生的打獵好手，順著痕跡和味道就能找到兔子或野鹿的窩點，他有足夠的耐心，蹲在草叢裡等待落單的獵物。

幾小時就獵到幾隻野兔和一隻幼鹿，將兔皮和鹿皮整塊扒下，鹿皮夾在外面風乾準備到冬天給蘇可做個大衣，兔皮小塊的，則適合給蘇可做毛絨鞋。

剩下的肉就留了一隻兔子，其餘的用擔子挑著到鎮上去賣，生肉不能留太久，最好當天獵完當天吃，不然留著不僅會腐爛發臭，還會招來不好的東西。

就靠著這樣在冬天來臨前攢了點錢，囤了些糧食，給蘇可添了幾件衣服又買了些零嘴，曬乾的鹿皮用鹽醃製好，放進缸裡不停地攪拌，直到鹽溶解，趕在秋天的末尾總算重新曬好晾乾，用絲線細細縫上。

萬分精細，一點也不馬虎，別人或許覺得麻煩，但他看著穿著厚厚鹿皮衣，像只小鹿的妹妹，只覺得心都快化掉了，別說是一件鹿皮衣，就是要他獵頭熊，他都能毫不猶豫地上山。

蘇可穿著鹿皮衣，村子裡整個冬天隔三差五能看見她的身影，穿梭在皚皚白雪裡，村裡人都有些驚奇，倒不是做不了鹿皮衣，只是大多數割了鹿皮都直接拿去鎮上賣了，哪家還那麼奢侈，花精力和錢去做一件鹿皮大衣？

看來蘇梁對他妹是真的寵，也是真的有能力。

蘇可好動，主要這裡真的無聊，但風景好，夥著幾個小孩滿山野地跑，勉強打發時間。

自然是以她為中心，穿著漂亮長相可愛的蘇可站在一堆小蘿蔔頭裡，完全是大姐大的形象，指揮著往東就絕對沒人往西，冬天太冷了就圍在一起捉迷藏、踢毽子。毽子還是蘇梁做的，專門去鎮裡撿了地上的雞毛，綁在鐵片上做成的。

遊戲一般都在蘇可家院子玩，她家院子總是光光生生的，她哥勤奮，每天早上起來都把雪全部鏟到外邊，然後守在旁邊看他們玩。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怕他，踢毽的時候也不自在，所以基本上都是蘇可踢得最多最久。

到了二三月份，雪開始融化，又帶來一波寒潮。

蘇可被蘇梁用衣服層層包裹著，腿都有些邁不開，行動起來像一隻遲緩的小企鵝。

蘇可也就不想出去，整日待在家裡，使喚她哥。

蘇梁悶悶地任她使喚，當牛又做馬，還樂在其中。

有一次給她端水洗腳的時候，不小心把她褲腳打溼了，被她不輕不重地瞪了一眼，只覺得自己突然心悸，渾不知覺地叫她。

蘇可疑惑地看他兩眼，把腳從水裡支出來，“好冷，快幫我擦。”

他才回過神，拿過帕子將她的腳擦乾淨，然後連忙塞進被子裡，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地端著盆去倒水。

等到雪徹底融化，天氣轉暖，蘇可褪下厚重的衣服又變回山間盤旋的百靈鳥，奔向山野的懷抱，蘇梁這時也挽起褲腿，下田栽種秧苗。

蘇可剛開始還想幫他，下了一次田就在家躺了兩天，哥哥坐在床邊幫她按摩痠痛的小腿，給她畫餅：“小可再吃多點，長到哥哥這麼高就可以下田了。”

蘇可扭過頭看他，坐起身和他比了比，兩人都是坐著，她都矮他一個頭，更別提站起來了。

蘇可憤憤地：“…哥哥就會唬人。”

蘇梁才恍然意識到，自家小孩是不是有點太小了？他在蘇可這個年齡的時候，都比她要大上幾圈。

他思索著是不是哪裡營養沒跟上，剛好村口有人進城裡幫人送牛奶，他就叫那人每天早上幫他帶一袋，他按年訂。

牛奶是用透明口袋裝著，長條一個，送來的時候是冷的，一個大書沒讀的人卻異常專心地聽著人送牛奶的說什麼科學加熱法，然後每天早上就把牛奶倒在鐵碗裡隔水加熱，直到剛剛好溫熱。

“小可乖，喝了這個就能長高。”蘇梁抱著蘇可哄小孩一樣。

蘇可還是第一次被人催喝牛奶，捧著碗喝，越喝越有些懷疑，她倒明白有些小孩為什麼不喜歡牛奶了，她又不口渴，要強喝這麼多還有些困難，喝到一半就不想喝了。

她看一眼蘇梁，知道直接拒絕是沒戲，所以很會裝乖地拉著他，“好喝，哥哥也喝。”

完全沒辦法拒絕，蘇梁低頭將她碗中剩下的牛奶全部喝掉，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無奈地揉揉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