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毅眯眼，躊躇的摩挲著下巴。
這會兒他已將周文茵放下，正站在原地皺眉沉思著。
這時，赫菲斯托斯淡笑搖頭，蒼老面龐罕見的浮現無奈；“你這小傢伙啊，真是謹慎。”
“這樣吧，我這道靈念就不收回了，暫時寄存在這惡魔之眼裡，鎮壓路西法。”
臥草……
孔毅眼睛微亮，靈魂老爺爺的福利來了。
“但是……”赫菲斯托斯話鋒一轉，用略顯嚴肅的語氣道；“修行之路如逆水行舟，憑風借力只是一時之捷徑，想走的更遠，需自身努力。”
“而且，由於這次出手，這道靈識也會陷入長時間的沉眠之中，除非你能找到火屬性的寶石，鑲嵌進惡魔之眼裡，給予其能量。”
“否則，三年之後，我才會重新甦醒。”
靠，靈魂老爺爺，三年之約？
“這橋段有點熟悉啊。”孔毅在心裡吐槽道。
赫菲斯托斯手持打鐵錘，凝視著蒸汽人，此刻光幕已被後者砸出不少裂縫。
“我能做的只是鑿碎三次它的軀體，並且將這些沸水匯聚進圓鑿裡。”
“其他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打鐵錘毫無預兆的砸落，擊打在晶瑩剔透的圓鑿之上，“叮”的一聲巨響，瞬間在所有人的心裡響起。
包括守在監控室裡的呂建誠二人，這聲音透過螢幕直擊內心，但它似乎並不存在，甚至連聲波曲線都不曾浮動。
它的傳播介質並非空氣，而是心靈與波動。
這便是……雕塑師的能力。
忽然之間，蒸汽人劇烈扭曲，組成軀體的蒸汽瘋狂逃離，彷彿是受這天地間的召喚，重回雲間。
淅瀝的雨幕沖刷地面，逐漸變得湍急，重新變回暴雨。
蒸汽人對天氣的影響，也在慢慢失效。
他的身軀不再純白，而是有些虛幻，彷彿隨時都會消散。
鐵錘砸擊圓鑿的聲音，餘音繞樑，連綿不絕的在眾人心裡迴盪。
孔毅只覺氣血翻湧，被震的頭暈眼花，眼前金星亂冒。
反觀周文茵，也是俏臉浮現蒼白，兩頰緊緊的繃著，似乎是在忍受嘔吐的慾望。
然而，她想吐的不是消化之後的食物，而是淤積在胸口的氣血。
一錘之下，眾人氣血沸騰，元神震盪。
而且，這針對的還是蒸汽人，而並非他們。
孔毅凝視著遮蔽半邊天空，足有七層樓高的偉岸虛影，內心駭然。
他搜遍心裡的形容詞，最後也只能半晌無語，吐出一句：“恐怖如斯。”
僅僅是一道靈念，就能一錘定乾坤，砸散蒸汽人對天氣的掌控。
孔毅眺望遠方，發現不僅是濃度，就連蒸汽人的體型都縮水了不少。
“第一錘……”這時，赫菲斯托斯沉聲道。
這一錘，砸散的是天地間的水汽。
話音落下，他深吸一口氣，舉起漆黑無比的打鐵錘，手臂之上的肌肉，猶如古老樹木的樹根。
血紅的玄妙花紋亮起，彷彿藤蔓，從掌心攀爬到手背，直到爬滿整條手臂。
花紋燃起熊熊火光，赫菲斯托斯弓背蓄力，眼裡泛起象徵威嚴的金光。
古希臘十二主神之一的工神，也在此時正式展露出屬於他的崢嶸。
打鐵錘尚未落下，狂風卻驟起，較為平靜的沸水海洋，陡然掀起數米高的浪潮，迅速倒向單薄的火光屏障。
砰！
光幕一陣搖晃，即將破碎，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拍擊著光幕，水底的混凝土地面，橫紋亂生，無數裂縫猶如蜘蛛網，雜亂無比。
細看之下，每道裂紋的邊緣，都彷彿融化的漿液，凝固在地面之上。
這足以見得，這些沸水的溫度之高。
除440噸的迴圈流化床鍋爐外，無數普通鍋爐也在接連爆炸，水滴宛如離弦的箭矢，紛亂飈向灰暗的天空。
白霧蒸騰間，模糊著孔毅等人的視線，尖銳刺耳的汽笛聲，響徹天地，直衝雲霄。
嗚……
蒸汽人身軀陡然拔高，邁步向光幕走來，每次都會攪起百尺浪潮。
就在此時，赫菲斯托斯舉起的打鐵錘，猛地落向下方的圓鑿。
這一下，空氣震盪，泛起水波似的漣漪，平地掀起風暴，氣流湧動間，風沙揚起，帶起一陣千米範圍內的沙塵暴。
碎石噼裡啪啦的打向光幕，尾部還帶著渾濁的煙塵。
“第二錘……”赫菲斯托斯淡然道。
這句話彷彿導火索，蒸汽人陡然停住步伐，海浪翻滾的越發猛烈，但它卻猶如磐石，原地佇立。
隨後，觸目驚心的裂縫，迅速蔓延開來，像是絲線纏繞在它的軀體之上。
蒸汽人宛如破碎的陶瓷玩偶，髮絲粗細的裂縫不停擴充套件，直到猝不及防間，爆碎成虛無的氣體。
十幾米高的蒸汽人，猶如在陽光之下，融化崩塌的雪人，無數團純白的霧氣滾落進，翻騰的沸水海洋裡，消失不見。
風暴還未停息，柔軟的風，在這一刻化為尖銳的劍鋒，在地面割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跡，縱橫凌亂似網格。
幾寸深的風痕裡，殘留的狂暴氣息，令人不敢直視，偶爾瞥到一眼，都會刺的眼睛微疼。
孔毅面龐滯澀，半晌無語，直到狂風逐漸有停歇的跡象，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就是工神……赫菲斯托斯的力量。”他嘴裡喃喃道，凝視著滿地的風痕。
細密的風痕，遍佈數千米，使整片地面看起來彷彿即將破碎，但其實還是整體。
遠方，汽笛聲微弱的幾乎聽不清，裡面卻包含著無窮無盡的恐懼之意。
霧霾似的氣團瘋狂扭曲，這是蒸汽人最核心的本體，擊碎它，蒸汽人也將煙消雲散。
它劇烈掙扎著，想要逃離無形的牢籠，但也只是無能狂怒而已。
赫菲斯托斯收起打鐵錘，握著圓鑿的左手，緩慢垂落。
他蒼老面容淡然，波瀾不驚，彷彿這種程度的攻擊，對他來說只是輕鬆而為。
“一道靈念，畢竟孱弱。”赫菲斯托斯無奈嘆氣，淡笑道：“否則，第二錘你就已煙消雲散。”
他略低頭，看向孔毅，嚴肅道：“信徒，這是雕塑師入門錘法，你可有心得？”
他完全忽略了遠方的蒸汽人，這種等級對手還不值得他正視。
孔毅吶吶無語，心得？老子就顧著驚歎，哪有什麼心得。
略作思索，他恭敬的回道：“心如止水，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