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位,許眠青!”
一瞬間,萬千目光追隨著聲音彙集於第四齣口處那道唯一的身影。
一舉一動彷彿都被監視著,我只覺得渾身不自在,跟衣服被扒光了一樣。
反正只要十幾秒就結束了了,老老實實抑制住內心的恐懼吧。
走至青金石板前,湊近了看,它已不再是一塊冰冷的石板,其上紋理精細清晰,脈絡分明交錯,彷彿在傳遞著什麼資訊。
是一件常人只要看上一眼,便都會認為它一定擁有著悠久歷史的老古董。
石板表面泛著淡淡的湛藍色光澤,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吸引力牽引著我嘗試伸手觸控。
我吞嚥了一口唾沫,深呼吸一口氣,手指緩緩伸向石板。
叮!
清脆的嗡鳴聲迴響在耳畔。
面前的石板卻毫無變化,既無綿綿漣漪也無滔天巨浪,就如同海平面那般寧靜而澄明。
我內心暗自竊喜。石板毫無反應,也就意味著這位測評者並未得到神明的青睞,並沒有獲得【權柄】能力。
我也並未感到沮喪,大多數測評者都是這樣的結果,而與大多數人保持一致正是平凡主義者該有的姿態。
那麼,在石板毫無反應之後,該發生些什麼了吧。
是時候該你登場了!多米洛,宣告我的無能吧!回應我心中熱烈期待的是漫長的沉寂。
一秒,十秒,一分鐘……
喂喂,多米洛,這他媽都3分鐘了你怎麼還不出現,消極工作可不好啊!保持這個姿勢很累的啊!不應該是十幾秒就結束嗎?
喂,多米洛,喂!
我在心中不停吶喊著,可境況依舊毫無改善。
人群開始出現了騷動聲,對於這些已乾等許久的學生來說,耽誤時間莫過於最為可惡的了。
我輕嘆一口氣,乾脆便順應民心,索性不再多去管什麼了,將手指縮回來吧。
內心剛出現這個念頭時,地面卻突然產生了異動。
以我為中心,場館某處毫無徵兆的徑直撕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漆黑裂縫,向周遭快速漫延。
頭頂處高塔劇烈搖擺,那盤踞於雲端的不明物體好似掙脫了束縛般,化作一顆黑點朝著地面飛來。
按理來說,慌亂的情緒此刻應如手雷一般爆炸在人群中,但是,大部分學生卻安靜地坐在原地。
最令人震驚的倒是一向冷淡的江雪晴的反應。
在未見到這副場景之前,打死我也不相信江雪晴竟然是整個會場內最害怕驚慌之人。
反倒是原本稍顯莽撞的張助理卻極為冷靜,有序組織起了同學們的逃離。
我位於場館正中央,屬於是最為悲慘的位置,哪哪出口都相距甚遠。
情急之下,我朝著剛才的第四齣口跑去。
體能很差,照理說此時的我應該上氣不接下氣地在行進中苦撐,但我卻毫無疲憊感,速度甚至持續上升。
回頭張望,那一道道裂縫彷彿具有自我意識,對著逃散的人群窮追不捨。
每每途徑一處,那片區域便支離破碎。
天邊的黑點此刻我也看清了它的全貌,是一個稜長約為十米的正方體黑盒。
並且裡面似乎囚禁著某種不可描述之物,堅硬的黑盒被擊打得凹凸不平,凸起最多的地方已經快被砸出了一個空洞。
高聳入雲的塔活像豆腐渣工程一般,化作沒有方向的碎塊紛紛向下砸去,散落各處。
少部分慌不擇路的同學們大半失足墜落進入深淵,淵內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而大部分冷靜聽從張助理安排的同學則有序撤離了場館。
逃出的同學?對了,臥槽,姜冉呢!
她在哪裡,她在哪!為什麼我完全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不可能吧!她不會還在裡面吧!還是已經墜入深淵了?
本來已規劃好逃生路線的我頓時躊躇了起來。
出口處僅有50來米遠,以我現在的體力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離開。
作為平凡主義者,趁現在趕緊逃出無疑是最佳選擇,哪怕以理性而論,結果亦是如此。
但,我卻始終未跨出那一步。
人是具備感情的,無情之人亦有珍視之物,對一切事物毫不在意的人也一定有在意的東西。
不論那掩藏於交往前後的喜歡,僅僅是我們一起度過的年華,姜冉早已成為我無法割捨的家人,而家人正是我的珍視之物。
下定決心後,我猛地往後看去,渴望著能夠發現她的身影。
零落的碎片覆蓋在地面上,堆積成一座座小丘,伴隨著無盡痛苦交錯而上,孤立於廢墟之巔的是一道蜷縮著的瘦小背影。
是姜冉,她還活著!
既然已經認準了她的方位,接下來只要全速前進就好了,跑吧!
猙獰的裂縫錯綜複雜,就好似揉成團的麻蠅攤在桌面上一般。
越過一條條深邃的缺口,有幾次更差一點就失足粉身碎骨。
不過,歷經磨難,我也終於看見了那廢墟之上的無助身影。
我加快了步伐,幾乎要飛了起來。
“姜冉,姜冉!”
我大聲呼喚著,再次越過一道漆黑的裂縫。
姜冉轉過頭來,直擊我內心深處的是一張悽美的淚顏。她顫抖著,雙手護住自己瘦弱的身軀,手臂上留有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淚水滴嗒嗒如雨墜落,劃過一道又一道爛漫的痕跡。
就像是一道苦澀的、不知從何而來的鐘音敲響了我長久以來百無聊賴的靈魂。
我向著她伸出手,心中計算著歸途的時間,最後得出結論,還存在有生還的可能。
手掌遲遲未傳來觸感,我觀察著現今場館的佈局,規劃著帶著姜冉逃離的路線。
“小冉!快,快拉住我的手!時間就要來不及了!”
眼看著唯一的路路即將要被裂縫封死,我轉過頭,不能再拖延時間了,想要強行扯著她離開。
但下一瞬,身前突然出現一股推力,我腳下一個不穩,失足墜入深淵。
我錯愕地抬起頭,燈光映照著的是一張冷漠無情的臉。
這怎麼可能?
明明身體在極速往下墜落,時間卻彷彿變得緩慢,幾近停滯。
是姜冉,她親手將我退下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