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黑石忙活了三天，終於做好了一倉庫的茶葉。

木下幸看著倉庫裡的茶葉問道：

夫君，這些茶葉你要賣給誰呢？

木下黑石從懷裡掏出一份報紙道：

自然是賣給這個世界上最喜歡喝茶的人。

木下幸沉思了一會道：

神不落帝國的茶葉，已經被大周朝廷和神不落帝國的商人給壟斷了，他們都有自己的茶莊，從來都沒有收購過外面的茶葉。

木下黑石搖了搖頭道：

我沒有打算將茶葉賣給那些商人。

話音落，木下黑石拿出了自己設計的企劃書。

木下幸皺著眉頭道：

在夫君的企劃書裡，我們的茶社根本沒有盈利的可能。

我們為什麼要做這閒勞神的事呢？

木下黑石輕笑一聲道：

現在我們的茶莊連活下去都困難，你怎麼敢動賺大錢的念頭呢？

我們要是不割肉的話，一樣的價格，神不落帝國為什麼要買我們的茶葉呢？

只有割肉，只有讓神不落帝國代理人吃到最大的蛋糕，他才會願意幫我們撼動神不落帝國和大周商人的壟斷。

雖然我們的商社不賺錢，但我們茶莊種出來的茶葉，卻賣出了日出國的最高價，這難道不是錢嗎？

最重要的是為了生產茶葉，我們必然會僱傭大量的工人，而這些工人會來自哪裡呢？

木下幸長出一口氣，對著木下黑石欠身一禮道：

多謝夫君，我會和母上大人好好分析這份企劃書的，重現木下一族的輝煌。

木下黑石看著眼前一臉疲憊的木下幸，在心裡對一號道：

麻煩你操控我的身體，給木下幸做一下身體保養。

一號轉了一下身體道：

你還真是薄倖啊！

居然讓我這樣的美人，去安慰你的另一個女人。

木下黑石無語的看了一眼一號。

木下黑石：

茶社的事情很棘手嗎？

木下幸長出一口氣道：

你說的那位“亨特大公”拒絕了我們的提議。

木下黑石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陽穴道：

明天，我親自去和亨特大公談。

木下黑石看著眼前野蠻生長的草木，心中滿是疑惑。

明明亨特大公已經連打理花園都做不到了，為什麼還要拒絕木下幸的提議呢？

木下黑石入座後，亨特大公揮手遣散了侍者，親自給木下黑石倒了一杯紅茶。

木下黑石看著眼前的紅茶：

大公拒絕木下幸，難道就是為了此情此景？

亨特大公卻答非所問道：

你怎麼看待大周朝廷正在大力推廣的“偃甲智慧”

木下黑石聳了聳肩道：

坐著看嘍。

亨特大公：

你怎麼看待大周朝廷二十八年前頒佈的“禁止藥店將毒藥賣給無藥方者”

木下黑石摸了摸下巴，在心裡問一號：

亨特大公是什麼意思呢？

一號搖了搖手上的摺扇道：

大周朝廷頒佈的這條律法，在二十八年前連一個漣漪都沒有興起，但你結合如今大周國的退遊熱潮，你不覺得，大周朝廷二十八年前的這一手，落的有些太準了嗎？

木下黑石倒吸了一口涼氣道：

你是說，大周朝廷，在二十八年前就料到了，大周現在的局面？

一號合上摺扇道：

很難理解嗎？

一個國家的朝廷，要是沒有十、三十、五十、百年的規劃，那這個國家還會有未來嗎？

木下黑石雙眼一眯道：

這可是在大周啊！

是那個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大周啊！

一號重新開啟摺扇打趣道：

何必這麼吃驚呢？

這不過是大周的傳統罷了！

木下黑石：

怪不得最近有這麼多周人選擇了出走。

一號擺了擺摺扇道：

現在大周的出走潮，和這條律法的關係不大。

他們要走，是因為大周朝廷想要將自身的債務轉化成全體草民的債務。

還記得那個老農說的話嗎？

“我對這片土地沒有感情，一點感情都沒有，我是沒辦法……”

那些出走的人，他們身上的一根毛都比草民們的全部身家粗，他們怎麼可能甘心身家被稀釋呢？

只要大周朝廷不停止債務轉化，出走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木下黑石長出一口氣道：

草民們，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一號：

從古至今為草民們出頭的人，他們有什麼好下場嗎？

死後的榮光再高，對他們又有什麼用呢？

木下黑石自顧自的從手提包裡取出了一個水杯，輕珉一口道：

大周朝廷有一些地方，已經出臺了不少律法，開始嘗試解決少子化的問題了。

亨特大公輕珉了一口紅茶道：

你也說了，是一些地方。

你放眼世界，有那個國家扭轉了少子化問題？

而且從理論上來說，大周朝廷推行的“偃甲智慧”真的能夠徹底解決少子化問題，只要大周朝廷能夠壓住接下來草民們的反噬，那大周朝廷就是世界上第一個解決少子化問題的國家。

木下黑石：

哈……

難怪大周國內的年輕人會選擇躺平了。

他們為了活的輕鬆些，放棄了婚姻、後代……

現在大周朝廷居然想將他們當做“偃甲智慧”到來之前的過渡者，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他們為了活的輕鬆，連後代都不要，現在你讓他們為了後代們的幸福生活吃糠咽菜，這不是扯淡呢嗎？

反過來還差不多，反正他們也沒有後代。

可以預見的是，在不遠的未來，大周將會分成兩個陣營、有後者和無後者，而這場對抗一定會將整個世界都捲進來。

木下黑石古怪的看著亨特大公道：

你在擔憂神不落帝國的未來？

亨特大公反問道：

帝國裡沒落的貴族那麼多，你為什麼偏偏對我另眼相待？

木下黑石笑著道：

那亨特大公的答案是？

亨特大公：

在見你之前，我不覺得你是一個好人。

在我的記憶裡，這種捨己為人的事情，只有最虔誠的神信徒才會做。

餘者都是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的大奸大惡之徒。

木下黑石：

哦。

那我屬於哪一種呢？

亨特大公喝了一口紅茶後，緩緩道：

我是真的沒想到，居然會在大周眼裡的蠻夷之地“日出國”遇到一位儒家君子。

木下黑石一臉疑惑道：

儒家君子？

亨特大公：

這一段時間我思前想後，我和其他沒落貴族唯一的不同是“我沒有他們那壞”

木下黑石拍了拍手道：

原來在大公的眼裡，我這麼高尚的嗎？

可惜……

大公的原因正確，但結論錯了。

亨特大公放下手上的茶杯道：

為什麼就不能接下這四個字，給這場會面畫下一個完滿的句號呢？

話音落，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走進了涼亭。

亨特大公一邊給他倒茶，一邊介紹道：

這位是大周的支票雲。

支票雲看了一眼木下黑石面前冷掉的紅茶道：

你的靈感，是不是來自大週報社的那篇文章？

木下黑石一臉茫然的看著支票雲。

支票雲自顧自道：

聖鷹歷一九二一年十一月三號，大週報在頭版頭條刊登了一篇譏諷文章。

木下黑石摸了摸下巴道：

聽著耳熟。

支票雲：

只是耳熟嗎？

這件事，當年在大周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啊！

不知道，閣下怎麼看待這件事？

木下黑石聳了聳肩道：

你說的，是一群人湊錢蓋小區，最後卻只賺了三十三萬大周幣的事情嗎？

支票雲點了點頭。

木下黑石搖了搖頭道：

我沒什麼看法，這件事和我又沒有關係。

支票雲珉了一口紅茶道：

我的錯，是我表述的不夠清楚。

今天有茶、有景，我們也效仿一回古人“品茶、論道”

你看完這篇文章，心中有什麼想法？

木下黑石摸了摸額頭道：

一群聰明人，一群有良心的聰明人。

我特意找人查過那個小區，他們用的材料都是行業最好的，但你知道嗎？

在整個大周國，有良心的商人，用的都只是中等材料，一般商人，用的都是剛過大周律的合格品。

合格品的壽命是八十年，但那個小區的壽命卻有一百二十年。

這多出來的四十年難道不是收益嗎？

最重要的是，各大商號為什麼都鍾情這種不賺錢的生意？

支票雲：

既然你都看的這麼透徹了，為什麼沒有選擇復刻呢？

木下黑石搖了搖頭道：

不值得，太麻煩了。

我知道我不是天之驕子，但我也不認為，所有人都能看到我所看到的風景，當然能看到的人也不會少，可為什麼他們都選擇了沉默呢？

想要讓他們出錢，我就必須要說透這件事。

可天下的蛋糕就這麼大。

那些商號必然會拼命的找我的麻煩。

支票雲雙眼一眯：

俗話說得好“阻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卻只值“麻煩”二字，何其狂妄。

支票雲：

你怎麼看待大周現在的黃金熱？

木下黑石：

唉……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我已經回到了一個你的問題，你是不是也該解開一個我心中的好奇了？

支票雲舉杯示意，木下黑石提問。

木下黑石：

金老爺子封筆這件事，你參與了多少？

支票雲愣了一下道：

我是商人，貨真價實的商人，金老爺子卻是一個作家。

你憑什麼肯定我參與了金老爺子的“封筆”呢？

木下黑石：

時間太巧了，你前腳剛拜訪完金老爺子，後腳金老爺子就封筆了，還有就是你在票號的辦公室名字“達摩院”。

支票雲珉了一口紅茶道：

金老爺子提出了“俠”的概念，而我這一代人也深受影響。

我請金老爺子以我的票號為筆墨，幫我完善他筆下的“俠”讓“俠”在大周開花結果。

木下黑石：

可惜金老爺子走的太早了，不然你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支票雲搖了搖頭道：

就算金老活著，也改變不了“俠”的死亡。

就像你說的那樣，蛋糕就那麼大，我讓草民們多吃了一口，而這一口還是我從大周朝廷嘴裡搶出來的。

木下黑石：

哈……

你怎敢奢望在別人設計的遊戲裡、贏得勝利？

支票雲神情一暗道：

是啊！

我也沒想到大周朝廷會這麼輸不起，居然直接改變了遊戲規則，親自下場用一紙律法，崩掉了我主導的回報蛋糕。

我的問題是，大周錢莊有崩掉的可能嗎？

木下黑石一邊揉太陽穴，一邊向一號尋求答案。

一號白了木下黑石一眼，向木下黑石推送了一份大周錢莊發行的債券資料。

木下黑石一邊看資料，一邊念一號給出的總結：

有崩掉的可能，而且這個可能性還不小。

託你回報蛋糕的福，大周錢莊也出臺了一個律法。

哪怕是借貸完成後的下一秒，你向大周錢莊全額還貸，這期間的利息也是一分都不能少的。

最近大周興起了一股提前還款的狂潮。

你覺得大周錢莊會因為這個狂潮，提前全額回收自己發行的債券嗎？

畢竟發行這個債券的主體都已經不存在。

支票雲堅定的搖了搖頭道：

提前回收債券對大周錢莊一分錢的好處都沒有，大周錢莊不會幹的……

嘶……

你的意思是，大周錢莊會挪用這筆錢？

木下黑石古怪的看著支票雲道：

大周錢莊做的不就是這樣的買賣嗎？

支票雲：

就算大周錢莊挪用了這筆錢，但以大周錢莊的體量，必然會有無數種方法，怎麼可能還不上這筆錢？

木下黑石摸了摸下巴道：

如果這個世界上只剩大周朝廷一個國家，大周錢莊必然能還上這筆錢。

可惜不是，其他國家怎麼可能白白放過這個擊垮大周錢莊的機會呢？

離開大周國，你甘心嗎？

支票雲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

雖然我失敗了，但我沒有辜負我之所學，而且古往今來，以朝廷為敵者，有幾人全身而退？

我現在不但全身而退，還依舊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我還有什麼好不甘心的呢？

你怎麼看待眼下大周的黃金熱？

木下黑石：

一場乏善可陳的鬧劇。

這場黃金熱的根源是，大周朝廷要轉化債務。

為了避免財產被稀釋，有門路的人，都選擇了出走大周，沒有門路的普通草民，就只能用藏黃金這種老辦法了，但我不看好草民們用黃金規避這場財富稀釋。

說完，木下黑石包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支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