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齊感受到旁邊房間的異動,十分奇怪。
昀國來得不算晚,大概兩天前,他得知所有國家的人都已經來齊,距離入宮只剩三天。他們所在這一層都是各國貴客,按理講不應該再有人進來。而且留麟的安排是根據國家來排的房間,只要是一個國家的,基本都是安排到附近,不會出現,恆國——昀國——恆國這樣的安排。
他從來到留麟就沒有出去過,吃飯之類的基本都在屋內,只有江中尉在門外交代幾句她和四殿下出去看看。
雖然房間很大,設施俱全,可是幾天待在同一個地方,都會膩的。
好在此人是宋思齊,他過去的十多年,都是這樣,待在同一個地方,每日都重複著類似的事情,一遍一遍重複熟悉著他母親佈置的任務。
他的人生早就被他母親一步一步計劃好,他遵守著那些教條,不越雷池一步,在各個方面都是優秀至極,他有優秀的容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善解人意,他如所有男子都仰慕的標杆。
這樣的日子太多,他好像不知道自已最喜歡的是什麼,他愛撫琴,也品茶,他的行為挑不出一絲錯處,他不知道他撫琴是因為他愛琴聲又或者他其實不愛,只是說除了琴棋書畫他並不能做其他的什麼,他的選擇太少,就像他人生選擇同樣太少,他沒有一次按自已的心意,就像這次來麟國,他的母親只說這會讓他的名聲更上一步,他沒有拒絕的權力,他生來好像就沒有被教過如何拒絕。
“公子,是江中尉的弟弟要來了。”沁竹進來回道。
沁竹對面坐著一個溫潤如玉的有匪君子,正靠窗,如玉的手裡捏著一本書,旁邊是一盤殘局棋子,白衣逸仙,身上攏著一條純白狐裘,細碎的光落在他身上,彷彿謫仙一般。
“江公子?”宋思齊略略疑問,隨即宛然,微微點頭表示瞭解。
他在家中便已聽見他母親說過,陛下有意把江公子嫁給七殿下清和王。
他見過江家小公子幾面,也是個氣度不凡的男子,他身上的傲氣很重,彷彿什麼也沒放在眼裡。事實上也是這樣,他聽過這位江公子的一些事,對於昀國男子來說,這位江家公子似乎很是離經叛道,叛逆得很,江太尉這位貴為昀國國尉,位高權重,很是威嚴,對這個江公子竟然也管不住他,就可見他有多麼叛逆了。
而這位江公子似乎看他很是不爽,偶爾幾次宴會,宋思齊兩人視線一對上,宋思齊總是禮貌溫和地微笑,而江渡則是一臉不屑的傲然。不過宋思齊也不太在意,他倆也沒有很多交集。
他在心中默默估算著回國的時間,還有三天進皇宮,估計之後再待四五日也可回國了。
“琴練得怎樣?我聽著比崇興要好些。等會到了公子面前你可別緊張。”折柳在前面領路。
“應該不會出錯。公子怎麼會突然要見我?這不是隻有三天了?也不能再找一個吧?”周佰跟在折柳後面。
她此時換了一副男裝,臉上仍然是她弄的那些痕跡。她低著頭,佝僂著身體,她在昭國待過,留麟裡面有昭國的人,她怕被人認出來。
她去昭國更多地是起到一個象徵意義,自然不像囚犯啥的,相反一些不關乎國家內政的活動,類似什麼臣子子女間喜結連理,某位皇子皇女生辰之類的,或者什麼宴會,也會邀請她,其實能被送過來大家心裡多數清楚可能不怎麼受當權者待見,對她出不出席倒也不在意,走走形式罷了,當然周佰也走過幾次形式,所以難保不會那麼倒黴剛好被昭國某個人看出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緊張,周邊總感覺有人在看她。
她小心平視著打量四周,感覺似乎沒有人注意她。
然而她餘光卻捕捉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趕忙小心側目去看。
另一邊的樓梯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往上走著。
留麟呈四方體,三邊上都有樓梯可以往上走,除了進門的那一邊沒有樓梯 。
像他們這樣無關緊要的小廝被安排在一樓,而各國身份貴重的貴客都被安排在了三樓。此時她只差最後一截樓梯就可以到達三樓。
而與周佰相連另一邊的樓梯,正有一個身穿深色勁裝的身材修長挺拔的男子往上走著。
那張側臉——
江渡!
江渡似乎感受到一道視線,停住腳步,緊接著回頭,似乎要打探視線的源頭。
周佰幾乎同時收回目光,把頭低得更低,更快地跟上折柳。
內心卻是警鈴大作,她現在是男裝,可是她的裝扮江渡之前就見過,要是江渡見了自已這張臉,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江渡以為自已不知道他的身份,其實自已是知道的, 這一點他並不知道。
要是他這麼冒冒失失找上自已,自已可算功虧一簣。就算她說和江渡認識純屬巧合,誰信?與昀國太尉的兒子有關係,現在又潛入恆國外使之間,人家總不會認為你不會沒點圖謀,大多數人都會猜測自已是昀國的臥底來挑起恆麟兩國戰爭的吧!
更何況周佰確實有所圖謀,但絕不是挑起恆麟兩國戰爭這麼大的圖謀。
江渡掃了一圈,抬頭,忽然發現一個……少年?
那人站在四樓,位置在自已正上房間側出一點,這人身量纖纖,白衣輕輕,頭戴一個斗笠,斗笠上的白色絲巾垂直胸前,所以掩去他的很多資訊,例如性別、皮相、表情。
雖然看不到樓上人的表情,但江渡卻莫名感覺在他看他的那一瞬間,那個白衣人也看他。
江渡皺眉,卻看見樓上人轉身回了其中一間屋子。
他收回目光,就是那個奇怪的人在看他?
繼續上樓,視線一瞟,卻看見一個略顯熟悉的背影進了三樓的一間房間,隨即門被關上。
那個背影……
江渡總感覺哪裡見過,那個房間也是昀國的人的嗎?
四樓那個人也十分奇怪。
他們都住在三樓,留麟的樓梯都有麟國乃至各國的人手站著,三樓每一間房門外也有各自的心腹或者人手守衛。幾乎每層樓都會有人手,有些在明有些在暗。
唯獨四樓沒有,從三樓往四樓的樓梯上只站了兩個人,此外江渡能明顯觀察到四樓便沒有人把守。
四樓那個人是誰?是怎麼上去的?
江渡甩甩頭,舒緩眉頭,還是先休息休息,他才到金麟,是該好好休息,再說這些事情也不關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