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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膽寒少年

數月後,冀州通遠郡官驛—雞鳴驛。

連日大雨,鎮上行人寥寥,這官道旁的雞鳴驛,就顯得更孤寂。

一名十五六歲少年模樣的驛從,從驛站的內堂頂著一個木頭鍋蓋衝了出來,直奔著驛站馬廄而去,嘴裡唸叨著:

“小黑,我來給你送飯了!”

說罷,已至泥濘的馬廄前。

少年彎腰拾起一摞料草,向馬廄內那幾匹探出頭的驛馬快步走去,可接著卻用草拍了幾下馬頭,怒斥:

“走開,你們這些吃官飯的!”

說話時那表情竟還自帶著不屑,徑直朝著馬廄的盡頭走去,將草料遞到了一頭驢的面前。

是的,馬廄盡頭的一頭黑驢!

驢兒瞪著雙眼,刨了兩下前蹄兒,有些不情願的探出頭,盯著少年瞅了好一會兒,好像又在思量,終究還是咀嚼了起來,那表情似乎在告訴少年:

“算你小子有點良心,本大爺就將就著吃兩口吧!”

看著黑驢愈發開心的咀嚼,少年輕輕撫摸驢頭,寬慰道:

“哎......最近你都消瘦了不少,這最近過境的官兵屬實多了些,草糧消耗太大,等過陣子,寬裕了,我一準給你補上。”

那黑驢好像能聽懂人話一樣,竟衝著少年呲牙點頭。

“這大漓的官驛......竟然開始養驛驢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那些許質問的腔調,並不是冀州本地人。

少年驛從回過頭,仍頂著鍋蓋,就打量著身後兩丈外的男人。

男子二十來歲的模樣,面容俊朗,身著青衣,腰配吊玉,頭頂蓑帽,手握長劍。此時正抱肩而立,見對方並非官家打扮,那驛從便挺直了腰板,上前幾步。

“呵!你這人還真愛多管閒事,我餵我的驢,關你屁事兒!你難道也餓了?”

“你......”

見驛從話語強硬,表情甚是蠻橫不悅,那青衣握劍男子轉念片刻,略顯尷尬,連忙抱拳。

“小兄弟,誤會了,只是見這官驛養著一頭黑驢,有些詫異……”

還沒等男人說完,驛從更是不耐煩的喝道:

“我可沒你這般的兄弟......有事就說事吧!”

見這少年愈發輕蔑的眼神,那青衣握劍男子下意識的用拇指略略推開劍格,心裡想著:

‘毛頭小子,這要是平日,我早將你砍了!’

思慮再三,還是抱拳。

“冒犯了,冒犯了。”

見男子表達了足夠的歉意,少年驛從的氣也就消了幾分,問道:

“住店?”

“是的,連日大雨,前方官道無法通行,附近又無客棧,可否在這驛站中借宿一夜?”

說罷,更是屈身彎腰,又是抱拳行禮。

“跟我來吧。”

少年驛從將手在腰間胡亂的抹拭了兩下,帶著青衣男子向內堂走。

從遠處看,這座雞鳴驛是標準的大漓官驛規制:兩層的木質排屋,看起來有些陳舊,估計近些年也沒怎麼修繕過。

因為距離這鎮上還有十餘里的距離,偶有來往路過的商客留宿,驛丞也便點頭通融。主要還是驛丞可將向房客收取的銀錢中飽私囊,這些個驛從也都能分一杯羹。當下這年景,大漓北境大大小小的官驛大抵如此。

二人走到堂前,少年在青石板上跺了幾下腳,試著將靴子上粘的泥土剁掉,盯著腳下說道:

“你是知道的,我們這是官驛,非官差不能留宿,見你風塵僕僕的,也不像什麼歹人,給我二兩銀錢,便讓你留宿一晚。”

“你這……”

青衣男子又生怒意:這特麼跟打劫有什麼區別?二兩銀錢怕是能在鎮上客棧住上半尋,還都是上等客房,這破爛的官驛......心裡雖然這麼想著,但還是不情願的從懷中掏出銀錢。

少年很熟練的將銀錢收入懷中。帶著青衣男子進了內堂,又是很隨意的從懷中拿出一把鑰匙,指著樓上的一個角落,青衣男子意會,也不願再過多言語,領過鑰匙,走上樓梯。

從踏進來的那一刻,青衣男子的心中的憤恨就難以消退。

如今大漓的官驛,只要你肯掏出足夠的銀錢,尋常人便可隨意進住。別說是這官驛,就是各州的官府也都是些蠅營狗苟。

今日這小小驛站內的堂客,放眼望去,從衣著打扮便可知,皆是江湖人士,這要是在平日裡,別說是這雞鳴驛,就算是整個通遠郡上,也未必見得如此多的江湖人。

青衣男子慢步踏上樓梯,便聽見堂內的一處傳來一句有些突兀的諂媚女子聲音:

“呦!瞧這劍客長得,好生俊俏,那白皙的臉蛋兒,那健碩的身材,看著就氣度不凡,定是哪個名門的公子哥呢~”

青衣男子轉頭望去,那女子面容極佳,烏黑長髮及腰,細挑眉毛,天生嫵媚動人;朦朧的眼眸中,撥動著絲絲流光,標緻的瓜子臉蛋,白皙剔透,脖頸更好似那冬日初雪般嬌嫩柔滑;胸口遠比尋常百姓家的女子低了許多,從上向下望去,可見那若隱若現的嬌滴之處,聚攏那迷人而深邃的溝壑......

此刻女子的動作,正傾坐在堂內的椅子上,手裡攆著茶杯,拂袖間百媚而生,更是向青衣男子垂涎望來,目光對視之時,刻意挑動著眉角。

青衣男子看的恍惚愣神,竟踏空臺階,踉蹌了一下,引得女子不由得掩面“噗呲“一聲嗔笑。青衣男子尷尬至極,連忙快步上梯,踱步而去。

此時已是傍晚,屋外的雨仍在下著,堂內的人,三三兩兩的圍坐桌前。

這些江湖人士都是近日來到鎮上,聽前方回來的人說,官道在一處崖壁處有塌方,山路雨天又崎嶇兇險,便都聚集在驛站歇腳。

“你說這些個江湖的大俠,用輕功騰雲駕霧而去不就行麼,何必花著銀子住在咱們這破爛地兒,咱還得好酒好肉伺候著。”

那個少年驛從嗑著瓜子,倚靠在櫃檯邊。

“你當他們都是能上天遁地的神仙啊,都是些小門小派的邊角料罷了,你看那個摳腳的……”

驛丞示意少年瞅向一處,只見一個彪形大漢翹著個二郎腿,坐在長凳上,桌上放著一把鏽跡斑駁的鐵斧,看樣子大概能有三十餘斤重,上面還有幾處不知所謂的奇怪異域文字。

大漢左手拿著大碗,將酒一飲而盡,右手就在那一直摳腳。

少年驛從看罷,一臉嫌棄。

“估計比你這瓜子兒鹹。”

驛丞衝著少年玩味的說道。

“咦~你咋比我家那個老頭兒還噁心!”

少年吧唧兩下嘴巴,又咽了兩口口水。嗯!頓時覺得嘴裡的瓜子鹹了不少。

其實這些個江湖客,都是因三個月前的的一道江湖召令而來。那封召令一夜之間貼在各大江湖門派的門外:

世間至寶,七月十五,雞鳴山現世,有緣者得知!

起初各門派以為是有人閒來無事,胡亂張貼,沒準是哪家搗蛋的頑童所為。

可三日後大大小小的門派均收到了此詔令,訊息便在個把月內,在大漓王朝的大街小巷傳的沸沸揚揚。有人說這是冀州的哪個大門派,將門派的至寶拿出來,尋覓未來的掌門人選;也有的人說,這是一位絕世高人,想透過此法,尋自已的傳承之人;更有甚者,說是某個大門派想借此招賢納婿......

“四叔啊,你說那封江湖詔令,到底是什麼人張貼的?”

少年小聲的在驛丞耳邊問道。

“我貼的。”

驛丞說話間手裡的算盤卻還在不停的撥弄著,顯得不耐煩。

“你瞅瞅!你瞅瞅!你這話說的,我都沒法接了,這天就這麼被你聊死了。”

少年驛從用肩膀撞著驛丞,繼續玩味的打趣道:

“說說唄,老傢伙,你之前不是總吹牛皮,說你當年混江湖的時候,是何等的威風……”

“去去去!去給那桌上酒去!”

這個被少年叫做四叔、身著驛丞服飾、一直打著算盤的掌櫃,很不耐煩的踢了少年屁股一腳,將他不耐煩的打發走了。

中年驛丞在不經意間略微抬起眼眸,望著少年那很是懶散的背影,想著自已曾在酒桌上,同少年吹噓的話,連連搖頭。

驛丞暗自嘆了一口氣,很是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這江湖,又算什麼特麼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