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週,a市持續陰雨,褚主任的臉色也是一樣。
再過陣子,若是下雪,恐怕褚主任臉上也要跟著結霜了。
與之相反,第三組最近很是春風得意。
第三組的林主任就常常領著自己組的研究員時不時地在走廊上晃。
褚主任捏著鼻子認下這一回:“晦氣,晦氣……”
她猛喝了一口滾燙熱茶,咣噹一聲,把茶杯放在桌面上,對其他人指揮道:“走了,去看奧索蘭!”
眼下他們手裡的異種唯獨奧索蘭最稀有,全國獨一隻,褚主任鉚足了勁要研究點有價值的東西出來。
今天的奧索蘭很是活躍。
它還深深地“愛”著溫蠻,之前溫蠻為珈瑪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時間負責它,長時間見不到溫蠻,受到冷落的奧索蘭似乎抑鬱了,陷入了極度的苦悶中。
好在,現在海倫終於來了!
祂要好好地表現……吸引海倫的注意,讓他不再從自己身邊離開……
“溫蠻!”
褚主任命令道,“吸引它的注意力.”
溫蠻看了褚主任一眼,隨後走到玻璃前,把手掌貼到上頭。
隨著他的動作,奧索蘭目不轉睛地跟隨,它移動的速度很快,幾乎眨眼就到跟前,伸開的外骨骼步肢爭相要來碰觸溫蠻的手掌。
“奧索蘭很興奮啊……”
“看來它具有一定的長期記憶和識別能力.”
溫蠻的同事們在一旁不斷討論、猜測。
“好了,準備——”褚主任打斷了眾人的討論。
幾個人不敢惹最近明顯很不爽的主任,很快地各就各位。
褚主任瞄準時機,在奧索蘭全身心為溫蠻著迷的時候,摁下了操控臺的其中一個按鈕。
房間頂頭開始釋放氣體,很快,不透明的淡紫色氣體充斥滿整個房間,從外頭根本無法看清裡面。
大概3到5分鐘後,氣體逐漸散去,而奧索蘭已經昏在了地上。
以往,研究員喜歡看到奧索蘭活躍的樣子。
不過今天,該做實驗了。
它得安靜下來。
溫蠻收回手掌。
剛剛他彷彿真的感受到異種的外骨骼和他掌心相貼,但那終究只是幻覺……人類和異種,大概最終只有一種關係:
捕獲與被捕獲。
……
就在第一組對奧索蘭正式開展實驗研究的過程中,研究所裡發生了一件大事:阿宿僮死了。
第三組的林主任不可置信、暴跳如雷、要求徹查……但最後的結果讓人出乎意料:珈瑪導致了阿宿僮的死亡。
k系的珈瑪,是優雅的珈瑪、高智慧的珈瑪,往往讓人忽略,這還是會摧毀生命體大腦神經的珈瑪。
所以字母分類法的確該被淘汰,這樣簡單機械的分類方式,久而久之卻成為愚者的圭臬,後果就如同現在,是災難性的,根本無法挽回的!
誰能想到k系(親和系)的殺傷力會比i系(汙染系)還要高!
“該死的————!!”
這下子,林主任不用再到走廊上刻意張揚,全研究所的人也能知道他在幹什麼了。
“也是陰差陽錯.”
隔壁組出了這麼嚴重的紕漏,褚主任當然樂得看笑話,但嘲笑之餘,她也試圖分析造成這樣結果的原因,“他們給阿宿僮戴上了阻斷器,這是現行最通用的操作,降低阿宿僮的腦活躍度,讓它成為昏昏沉沉的‘傻子’,它汙染生命體的殺傷力就會大幅度降低.”
“他們又剛好把珈瑪關在阿宿僮的隔壁,和土財主一口氣炫耀寶貝似的……”褚主任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嘲諷了句,沒辦法,被橫奪了阿宿僮和珈瑪,這個仇她能在心裡記很久。
“珈瑪如同純潔的精靈,通常情況下優雅、溫和、智性,可它們一旦墮化——面板潰爛是一個主要象徵——除了有極高的自殺可能,實際上還有極強的攻擊性,就像是變成了‘暗精靈’,直接精神攻擊它所不喜的事物的大腦.”
“被削弱了的阿宿僮恐怕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它的大腦就被絞了個乾乾淨淨.”
不過這只是褚主任基於現狀的大膽還原,真相是否如此,誰知道呢?
在國內,墮化的珈瑪往往選擇自戕,還從未有過主動攻擊的珈瑪,所以哪個同事還忍不住說了一句:“這阿宿僮也太不受待見了,得多招珈瑪恨啊……算它倒黴了……”
經過這一次,a市iait的慘痛教訓將會深深地刻在每一個iait研究所的記錄裡:不要輕視任何一個異種。
不過現在,兩隻墮化嚴重的珈瑪成為了最棘手的燙手山芋。
研究和救治的前提都是有命去做這件事,但珈瑪能絞死阿宿僮的大腦,就能絞死他們的。
“讓我試試吧.”
溫蠻突然出聲。
在所裡、在組裡,溫蠻都很少主動發表什麼想法與言論,但他此刻的話卻讓人都為之側目。
褚主任擰著眉,只問一句:“你想好了?”
溫蠻頷首。
褚主任目光深深地落在溫蠻身上,然後拍了拍他的肩。
巨大的風險,才可能有巨大的回報。
科學大部分時候需要謹慎,但也從來需要膽大的瘋子。
這之後,一組向上申請,他們將派一名研究員直接近距離接觸珈瑪,如若有效,珈瑪的後續救治和長期所有權都歸一組。
上頭同意了。
溫蠻隻身前往三組,越靠近隔離區,走廊就越冷清。
直到最後一道防護門,林主任和他的組員站在那等他。
林主任確實如其他人口傳的一樣陡然間氣瘦了,原本鼓脹的肚皮直接洩了一圈的氣。
方靈瑩更是憔悴,哪怕打了一些薄粉,也蓋不住青黑的眼圈。
方靈瑩抬著腫脹的眼皮,先是悄悄覷看著溫蠻,隨後又快速地返看自己的主任,見林主任繃著臉皮、眼不見心不煩地甩了甩手,方靈瑩才小步靠近,給了溫蠻一個生命體徵監測腕錶和一個對講器。
她低聲交代道:“保險起見,我們不會開啟監控。
所以你進去之後,先確認兩隻珈瑪的情況,看它們還有沒有活著,如果有,進行彙報,然後嘗試救治……這個腕錶,你自己戴著.”
“好.”
溫蠻低頭佩戴好腕錶,然後對兩人點了點頭,“再見.”
防護門敞開,又在溫蠻進入後闔上。
空蕩蕩的全透明走廊,只有溫蠻的腳步聲迴響。
走廊裡的一些細節,反映出當時三組撤退得十分匆忙。
終於,溫蠻走到了盡頭。
他先看到阿宿僮的屍體——三組甚至沒辦法處理,孤零零地倒在房間地板上。
它的死狀其實並不恐怖,除了六隻眼球附近凸出的血管,它幾乎就像是臥趴著小憩。
但它確實是死了,白色的燈光打在它身體上,原本純白的皮毛卻逐漸灰敗了。
如果始終沒人走進這個死氣沉沉的隔離區,即使是在乾淨的實驗室內,它也將走向腐爛的結局。
溫蠻又走了幾步,到了珈瑪的屋子。
珈瑪很早就察覺了溫蠻的到來,但它們只是揚起細長的脖子,靜靜地凝視著溫蠻。
溫蠻在原地停駐片刻,才指紋識別開啟了門。
至此,他和珈瑪之間沒有一絲距離,更沒有一點防護。
珈瑪這下有了明顯的動靜:它們根本沒有想到過溫蠻會開啟門走進來,這出乎它們的意料。
兩隻珈瑪紛紛起身,遲緩的動作,以及徹底暴露出來的大面積發黑潰爛的傷口,都昭示它們墮化的程度。
換作不知情的普通人,僅憑外表,恐怕還會以為珈瑪們才是受到欺凌的弱者。
它們向前走了兩三步,隨後又有些踟躕,溫蠻同樣也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雙方都安靜地觀察著彼此。
過了會,換溫蠻開始緩步靠近。
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但兩隻珈瑪沒有表現出應激反應,它們反而曲起前腿跪坐在地上,纖細的脖頸連帶頭部也微微彎下。
幾乎就是咫尺的距離了,溫蠻先用對講器傳送了一句話:“確認兩隻珈瑪都有生命體徵.”
這之後,他並沒有等待對面的回覆,或許對面也不會回覆。
溫蠻的手試探性地撫摸上其中一隻珈瑪的臉。
泛著紫藍色幽光的鱗片均勻規整地分佈在珈瑪的全身,但手指撫摸過鱗片之間的時候卻發現它們意外得柔軟,泛著微涼適手的溫度,就像珍貴的玉石。
被溫蠻撫摸的那隻珈瑪垂下眼,長密直垂的睫毛就這樣輕輕掃過溫蠻的手背。
它好親人,也好美麗。
另一隻珈瑪稍稍變換了下跪姿,藍紫漸變、約有1米多長的長尾在不染纖塵的地面上一掃,恰好把同伴和溫蠻都圈在了它的保護範圍內。
溫蠻輕聲開口和它們交流:“為什麼不高興了?”
珈瑪是高智慧的異種,即使語言無法互通,但溫蠻相信也只是人類還無法解析珈瑪的語流。
珈瑪還是情感高敏的異種,它們有著強悍的精神力,但它們也需要被格外呵護情緒。
要救治墮化的珈瑪,人類現代生物醫學的高尖技術與手段,效果都還不如讓它們變得開心更有效。
珈瑪主動蹭了蹭溫蠻的掌心。
[小可愛,因為你在不高興……]
[我們替你把危險分子處理掉了,現在,你會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