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的最後一天,生產大隊裡通了電,整個村子都燈火通明,歡笑聲直到半夜才漸漸減少。
而這天也是白米和通塵最難忘的一天。
外面爆竹聲響,屋裡倆人卻點上了紅燭,光影搖曳,倆人鑽進了被窩,這一晚他們成了真正的夫妻。
大年初一,白米是從爆竹聲中醒來,通塵殷勤的端來熱水讓白米洗臉,初一的餃子已經下鍋,只等吃它的人起來。
白米在村裡沒什麼親戚,所以也不需要拜年,但是她還是準備了些雞蛋,和通塵去了潘隊長家。
不管怎麼說,潘隊長對白米一直都很照顧,後來通塵來了,也很關照通塵,這點人情世故白米還是懂的。
從隊長家回來,兩人也徹底閒下來了,剛吃過肉的青年恨不得時時刻刻都粘著自己的伴侶。
“大白天的你幹啥?”白米把突然伸進自己衣服裡的大手打了出去。
“又沒有人!”通塵說的理所當然,此時看不出一點少年人的羞澀。
“過兩天咱倆再進趟城。”
“進城幹啥?”
“去衛生所買點避孕藥!我們現在都還小,不適合養孩子!”怕通塵多想,白米解釋了一下。
“行!”通塵對孩子倒是沒有什麼執著,按他本心他其實是不想要孩子的,他不喜歡任何人擱在兩人中間,哪怕是他的孩子也不行。
他也不喜歡任何人分走白米的注意力,他不希望白米眼中有別人的位置,即使是他的孩子。
現在國家還沒有規定計劃生育,計生用品還不常見,家家幾乎都是懷了就生,完全沒有不生這個概念。
所以這件事白米除了通塵誰也沒說。
大年初二,王春花領個物件回家了,她還特意來找白米嘮嘮家常。
王春花過得應該不錯,面色紅潤,人也胖了不少。
“過年好啊小米!”
“過年好春花!”
標準的過年口頭禪,白米把王春花領進屋裡,通塵為了給兩人留出空間,就上山撿柴去了。
“看你的樣子,最近日子過得不錯!”白米率先開口。
“還行吧!隔三差五就能吃頓肉,日子還將就!”嘴上說著將就,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很洋洋得意的。
“你過得順心就行!”
“你最近咋樣?我看你家那口子挺能幹,今年應該能分不少錢吧!”
“還行,夠吃飯了!”
“我聽說你家那口子被人非禮了!真的假的?”王春花眼睛往外看了一下,小聲的湊到了白米耳邊。
“你聽誰說的?”白米皺眉,王春花在城裡怎麼還聽說這事了!
“你不知道,這事可出名了,都傳城裡去了,我剛開始不知道說的是你家那口子,我還想著咱們生產大隊哪個男人長得那麼好看!後來在百貨大樓碰到趙盼弟,聽她說的,我才知道是你家那口子!”
“不過啊!你家那口子長的確實好,你配他沒糟蹋!要我說那女知青可真夠厲害的!”
王春花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白米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事情不是那麼回事,那女知青想找人嫁了,抱錯人了!”白米只能替通塵解釋一句,她是不知道通塵的美名都傳進了城裡。
“啊?她不是城裡來的嗎?咋還要嫁村裡人?”王春花驚奇。
白米簡單的給王春花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王春花聽後覺得這女人就是個傻子,都離家那麼遠了還聽家裡的話偷東西,明明能嫁個條件好的,非得自毀清白誣陷人。
王春花在白米家快坐到中午才走,而上山的通塵卻一直沒回來,冰天雪地的白米有點擔心。
午飯都做好了,人還沒回來,白米徹底急了,都這麼久了,幹啥都得回來了,她直接就打算上山找找。
臨進山,倆人差點沒錯過,幸虧白米的衣服顏色亮,要不然通塵都不一定能看到她。
“小米,這呢!”
“你幹啥去了,咋才回來?”白米看到人,也鬆了一口氣。
“我又碰到一窩兔子,有點多,抓的時間有點久。”通塵把背後的揹簍拿下來,裡面赫然放著滿滿一揹簍的兔子,兔子們一個個的還都在亂動。
“哇!這也太多了!得有七八隻吧!”看見兔子白米也高興。
“九隻。”
“太好了,這麼多兔子夠吃好久了!”
“嗯,現在天冷,可以放雪裡凍上,能吃到開春了!”
“咱們的兔子毛應該都能做一件衣服了!”之前攢的兔皮被通塵做了兩雙鞋,兩人一人一雙正好用完,冬天穿在腳上毛茸茸的特別暖和。
“等把這些兔子都殺了。我給你做一件兔毛大衣!”通已經在腦袋裡想做法了。
“別,我不想要兔毛大衣,到時候咱倆做兩頂帽子兩條圍巾吧!”白米看著筐裡的兔子,應該夠用。
“也行!”
倆人歡歡喜喜的回家,吃完飯通塵就開始殺兔子,清理好的兔肉撒上水放到雪堆裡立馬就凍上一層,一晚上過後所有的兔肉都凍的槓槓的。
白米把兔肉放到了雜物間,用袋子裝好,主要是怕被野貓給叼走吃了。
大年初十,趙盼弟結婚了,去年還找她一起採蘑菇的小姑娘,今年就嫁人了,過了年她也才十七歲。
村裡結婚都早,女生十七八都開始結婚了,二十要是還沒結婚,那就是大齡剩女。
男生也是十七八就開始結婚了,要是二十三十還沒結婚的,也會被叫一句光棍。
至於沒到結婚年齡,村裡人才不管,先把喜事辦了,倆新人在一起過日子了,等年齡到了再補辦一下結婚證就完事了。
趙盼弟嫁的不遠,是他們隔壁第一生產大隊的一戶人家,聽說是給了二百塊錢的彩禮錢,可把趙盼弟她媽樂壞了。
她兒子也十六了,過兩年也能娶媳婦了,當媽的自然是趕緊給兒子準備彩禮錢。
趙盼弟的結婚物件也不大,十九歲,看著還很是青澀,兩個青澀的像孩子,不,就是孩子的年輕人就這樣在父母的主持下結婚了。
而這一結婚,一過就會是一輩子,可能生活會有些磕磕絆絆,或喜或悲他們都將被緊緊地綁在一起。
那個青年可能還可以以各種理由逃出家庭,而趙盼弟將一輩子被鎖在那方寸之地。
一個活潑開朗的少女,最後變成如所有為了家庭付出一切的中年婦女那樣,市儈,野蠻,粗俗!
看著穿著紅色棉襖,頭戴紅花的少女,她此時含羞帶笑,卻不知她在最美好的年紀走上了一條最難走,又沒有回頭路的窄道。
看著這樣的趙盼弟,白米突然意識到,她早已經先一步走上了趙盼弟的路,這一刻白米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