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點頭是她知道了胡明宇的想法，搖頭是她不認可這種想法。

魏承恭看著矮胖子胡明宇，心中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不如說，這種優越感很難不產生：你苦苦哀求卻不一定能得到……應該說一定得不到的東西，已經是我的囊中之物。

似乎是感受到魏承恭的想法，九玄轉頭看向魏承恭：“小魏，你是不是在得意？”

魏承恭對這位不怎麼愛說話的玄姐始終微微有些畏懼，聽她這話有質問的口氣，頓時緊張起來。

“我們活了幾千年了，”看這個徒弟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九玄也就不再等他的回答，換了稍微溫柔一點的語氣，說道，“我們可以自信地說，我們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更瞭解、也更能理解所謂‘人之常情’。處在你現在的位置，得意是正常的，不得意才是怪事。所以，你不用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更不用緊張……”

魏承恭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我之所以要問你是否得意，一是要提醒你，注意有個詞叫做‘得意忘形’；二來麼，是要問你，你在得意之餘，能從這個人身上學到什麼？”

從這個人身上學到什麼……魏承恭把得意的心情收了起來，兩位姐姐的話，他不能不認真對待。

但……卻實在想不出，能從這個小胖子身上學到什麼——學他的自以為是，明知道兩位姐姐不喜歡繁文縟節還又是磕頭，又是跪拜，自說自話讓兩位姐姐接受？還是學他的恬不知恥，敢威脅兩位姐姐？

“你看看周圍的人……”看魏承恭一臉的懵懂，九玄又提醒道。

魏承恭依言看了看旁邊的幾個人。此時已是深夜，路上已經完全沒有行人了，所謂“周圍的人”就是一直都在攤子旁邊這些人，他們看向這一桌的眼光，都不太正常——這也難怪，看到活生生的神仙了嘛。只是……這又能說明什麼？

“這個年輕人很有勇氣，”看魏承恭依然懵懂，九玄揭曉了答案，“我問你，換成你處在他剛剛的境地，你有勇氣站出來像他這樣跪拜磕頭拜師嗎？”

魏承恭微微一愣，設身處地想了想……隨即慚愧地發現，自己貌似還真沒有這種勇氣——換成自己處在小胖子的位置上，大概會靠近過來搭話，但要說跪拜磕頭，自己是真拉不下臉來。

“修真者不與人鬥，但卻要與天爭，”九玄繼續說道，“爭也好，鬥也罷，前提都是要有勇氣……”

趙毅撇了魏承恭一眼——她感覺九玄老師說得很在點子上，從這幾天的共同生活中看來，這傢伙確實有些缺乏勇氣。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卻聽九玄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並不缺乏勇氣……”

趙毅忍不住詫異。她的神情被九玄注意到了，於是先不忙教育弟子，先來教育這個外門弟子：“小趙你是不是覺得，小魏與人爭執總是退讓，是軟弱的表現？”

“難道不是？”趙毅下意識反問道。

“他只是不想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這些他認為無關緊要的小事情上，”九玄說道，“為了五塊錢跟別人爭上半小時，甚至還有可能要打一架，即使贏了也不值得。但若是遇到他覺得不能退讓的領域不能退讓的場合，又或者是他感興趣的事情，他是絕不認輸的——不只是寸步不讓，而且還會屢敗屢戰。”

魏承恭心中頓生知己之感。他這種性格在日常生活中很容易被認為是軟弱可欺，並因此被人貪便宜。讀書的時候就是如此，被同學支使跑腿，洗衣服，打飯。剛出社會的時候也是，被工友各種佔他便宜，以至於介紹他去工作的大伯實在看不下去，說他“你怎麼沒有自尊的？”

但是他真的一個膽小懦弱的人麼？

不！他知道自己既不膽小，也不懦弱！只要情況合適，他同樣有捨生取義的勇氣。

趙毅不再說什麼，她不是很相信九玄老師的話，不過也不打算多說什麼。

教訓完外門弟子，轉回頭，又看向親傳弟子，“我知道你不是軟弱的人，你只是活得太理性……”

魏承恭微微一愣，隨即感到這話說得實在太好，實在是說到自己心坎裡去了。

“……但是理性得久了，會把熱情也磨掉，進而失掉很多本來只要拼一把就可以抓住的機會……你不妨想想，你現在生活的不如意，是不是就有這方面的原因？”

魏承恭：“……”

九玄一指還跪在地上的胡明宇，“所以，有時候不妨像他一樣，不計後果地熱血一把，拼搏一番，去爭取也許本來就屬於你的利益，贏了固然好，輸了也不會事後想起來後悔——這一點很重要！要知道，第二次天劫考驗的是心性，到時候曾經的那些後悔，會讓你雙倍……甚至是十倍百倍地後悔。”

魏承恭：“……”

“胡明宇是吧，”九玄又看向胡明宇，“我欣賞有勇氣的人，所以我會給你一份獎勵——不過拜師你就不用想了，我記得你在道心考驗問答中的得分是……171分，甚至離平均分也差了一大截，這說明你很不適合修真。”

“那個……”胡明宇正想要辯解。九玄一抬手，示意他先閉嘴，“說實話，我們知道，那個道心問答到了後來，很多人都是隨便應付了事，所以，你這樣的低分很不正常（就像大家考英語蒙題的時候，全蒙對基本不可能，全都蒙錯基本也不可能），你肯定是認真下了功夫的。”

“對呀……”胡明宇急忙說道，“我一直都很認真答題。”

“所以啊，”九玄面無表情地說道，“認真答題還拿這麼低的分數，說明你特別不適合修真，你還是不要再想了。”

“仙姑……”

胡明宇正要繼續懇求，卻發現自己又說不出話來了，緊跟著他聽九玄說道，“你還是好好想想要提什麼要求吧——不過你心裡要有桿秤：漁夫和金魚的故事，應該不用我說了吧。”

胡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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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受到九玄這番話的鼓勵，胡明宇那個相好也遲疑著走了過來。如前所述，這是位很讓人眼前一亮的美女，不過身形單瘦，穿著樸素。若是身材再豐滿一點，再打扮起來……說不得就能讓人“驚豔”了。

“仙姑……”她呼喚道，聲音很好聽，然而微微有些顫抖。她的身體也在顫抖，似乎是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提出自己的要求。

但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我叫吳霞，我想求兩位仙姑一件事……”

“姑娘你說吧，”說話的不是九玄，而是九素，她的溫柔一如既往，“相逢即是有緣，只要你的要求不過分，我們會滿足你的。另外，不要叫我們仙姑了，我們聽得渾身都不自在。”

相逢即是有緣……嗎？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絲希翼。

九玄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這回可是要有緣禮包大派送了。

“那該怎麼稱呼兩位……小姐呢？”吳霞小姐姐噗嗤一笑，看得出來是輕鬆了下來。

“這樣就很好，”九素讚許道，“你遇到陌生人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我們：可以稱呼我們小姐、姑娘，也可以就跟他一樣稱呼我們‘玄姐’‘素姐’，總之就是不要叫我們仙姑，聽起來很難受——你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嗎？”

吳霞點頭，眼神情隨即熱切起來：“我爸爸重病纏身，我想求小姐讓他恢復健康，可以嗎？”

九素點頭，卻又沉思起來，片刻後，朝旁邊的魏承恭一指：“我這個弟弟應該不用很久就會成為氣醫了，到時候讓他幫你父親治療也不費事——就不用耗費掉這一次直接要求我們的機會了，你不後悔嗎？”

吳霞小姐姐看了看魏承恭，眼神中露出畏懼，她搖搖頭，說道：“謝謝小姐替我著想，不過不用了，就請姐姐施展法力吧。”

“好吧，我成全你，”九素點了點頭，隨即低頭沉思起來。

“很困難嗎？”看九素沉思，吳霞擔心地問道。

“困難肯定不會，治病救人對我們而言是最簡單的事情了，”這回換了九玄在一邊做解說，“只不過，因為不知道你父親的身體情況，所以要先檢查才能確定治療方案——修真者給人治病也是要遵循生理規律的，並不是隨便給你點藥物就能包治百病。”

小姐姐點頭，表示理解。

“然而你父親離這裡有點距離，想要隔著這麼遠距離診斷和治療，自然會費點功夫。”

說話間，九素似乎已經完成了治療。她抬起頭看向吳霞，說道：“好了。”

“謝謝小姐，謝謝……”吳霞一連聲道謝，隨即退到一邊打電話去了——深夜打電話當然有擾人清夢之嫌，特別她的電話物件十之七八是父母，不過，既然是這樣的大喜事，父母親想必不會責怪，還會非常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