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知道，”魏承恭說出自己的疑惑，“可是，易筋伐髓之後，不是就會有一副超人的體格嗎？排出體內沉痾油毒，然後百病不生，力大無窮啥的。”

許隊面上無表情，心中冷笑了一聲，都啥年代了，還易筋伐髓？還排毒？還百病不生力大無窮？講點科學好嗎？

又看看仙氣飄飄的九玄九素，心中暗暗嘆息一聲：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百病不生？力大無窮？”九素笑了，“這些你不是都有了麼？起碼是有了一部分。”

“……都有了？”說這話的時候，魏承恭心裡很忐忑——生怕兩位師傅發現自己是個連易筋伐髓都救不了的廢柴。只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更何況，趙毅都已經問過，“師弟的易筋伐髓是否成功”這樣的問題了。

“已經有了。”九素微笑依舊，“你說沒有，是因為你並不真正懂得易筋伐髓。”

“請師傅指教。”魏承恭恭敬地請教——他還從來沒有對哪個老師這麼恭敬過，上學的時候，他從來不需要聽老師講課。

“叫我素姐，”九素先更正了稱呼，然後才繼續說道，“易筋伐髓是強行改造身體，而強行改造身體的用意，是讓你掙脫大腦的束縛，反過來取得對大腦的完全控制權，再利用這個控制權來構造一具理想的身體，一具適合進一步修行的身體，所以，易筋伐髓是修真不可或缺的第二步。”

“第二步？”魏承恭和趙毅一起問道，“不是第一步嗎？”

“第一步是開天眼，用另一種目光來看世界。”九素答道，“好吧，這兩件事其實應該都算是第一步，就像走路，先邁左腿和先邁右腿都可以，但雙腿必須交替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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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許隊心中已經確定，這肯定是一場騙局：易筋伐髓什麼的，雖然已經很反常識了，但好歹在武俠小說中也會出現，武俠世界雖然也很玄乎，但勉強還不算違背科學；但是修真，開天眼……在這個科學昌明的時代還來說這些東西，你是傻啊，還是缺啊，還是傻缺啊？

那邊的問答可不會因為這邊的思考而暫停，魏承恭繼續問道：“那麼師傅，大腦的完全控制權又是什麼意思？大腦作為產生意識的器官，是真正的‘我’所在，‘我’現在控制了我？我要掙脫‘我’的束縛？”

咦……許隊眉頭皺起，聽起來這個上當受騙的小子，蠻清醒的嘛。

怎麼會上當受騙呢？

“大腦的完全控制權嘛……我首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心理學把大腦分為三個層次？”

魏承恭表示，我一臉懵逼。

“我知道，”趙毅搶答了，“分別是生理腦，情緒腦，思維腦。”

九素點頭，看向魏承恭：“這三個概念的區別，應該不用多說了吧。”

魏承恭點頭。漢語就是這點兒好，魏承恭當然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但只是聽個名字，他就能大概明白這些概念的具體意義。

不過……

“老師，您跟我們談論這些東西，真的合適嗎？”

要知道，您可是神仙誒，不是應該談論三魂七魄，經脈，五行生剋，修道靈根之類的話題才對嗎？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修真界的知識，也是要不斷發展，不斷更新，不斷與時俱進的。”九素明白魏承恭的意思，答道，“你剛剛說大腦是產生意識的器官，是真正的‘你’所在，你覺得，是哪部分的腦讓你產生了意識？或者說，那部分的腦讓你知道，你是你？”

“當然是思維腦啊，”魏承恭立刻就答道。

九素點了點頭，又說道：“那麼，其它兩個部分呢？你覺得，讓你產生意識的思維腦，跟生理腦和情緒腦，是什麼關係？或者說，‘你’與生理腦和情緒腦，是什麼關係？”

“這……”

這問題明顯不是現在的魏承恭能答得上來的。所以九素也沒有為難魏承恭，揭曉了答案，“是封建君主與手下官僚集團的關係。”

“哈啊？”魏承恭再怎麼也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聽到這個答案。遠處那一桌几個人，也是面面相覷。

“是的，你沒聽錯，”九素說道，“我們把人體看成是一個國家，能比較方便地解釋很多生理知識；反過來，把國家看成是人體，也能方便地理解很多現象。”

魏承恭：“……工作細胞？”

九素點了點頭，說道：“有一點類似……嗯，應該說，非常類似。現在讓我們回到三個大腦之間的關係，思維腦產生的‘你’，相當於君主，乾綱獨斷，決定著國家的一切事務，但實際上呢？如果整個官僚集團團結一致，遮斷上下資訊傳輸，對命令陽奉陰違，那麼，你這個皇帝的命令是得不到執行的。即便勉強執行，也會大打折扣。”

“老……素姐，能舉個例子嗎？”魏承恭說道，“我是說，能舉個人體上的例子嗎？君臣之爭的例子我也知道一些。”

“不要叫我老素姐，”九素俏臉一板，“叫素姐，不行的話叫老師，但不要把兩個稱呼連著用，更不要把其中一個省略掉一半，提醒我我已經不年輕——雖然我的確不年輕。”

魏承恭：“……”

“我們剛剛把人體比作一個國家，”不等魏承恭多想什麼，她又說道，“一個國家由各個行業共同支撐，人體也是一樣。人體由八大系統和一些小系統組成，這裡我們暫且不提那些小系統，只說八大系統，八大系統中，拋開神經系統不算，你覺得你……嗯，你覺得正常人能憑個人意志控制其中哪些？”

魏承恭：“運動，泌尿，消化，呼吸，生殖……五個？”

九素搖頭：“正常人所能控制的，其實只有運動系統而已，其它六大系統，都是由生理腦控制的，放在我剛剛說的關係中，就是由封建官僚集團控制。”

魏承恭愕然。

“我知道你肯定不服氣，你覺得你可以選擇憋氣，所以可以控制呼吸系統；你可以決定吃不吃，所以可以控制消化系統；你可以選擇……憋死自己……”

聽到這裡，魏承恭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當然知道九素老師在說什麼，但說得這麼清新脫俗，還真是很有趣。

但隨即就反應過來，現在不能笑，要嚴肅。

九素反而笑了，她一點都不為魏承恭的“無禮”而生氣，說到：“好吧，我們還是直接一點吧：你覺得自己可以憋尿，也可以忍住不去找女朋友，所以你可以控制泌尿、生殖系統，對吧？

但是你看一下你所設想的控制方法：閉氣，吃東西或者不吃東西，憋尿，忍耐情慾……這些全部都是動詞或者動名詞，是在描述某個動作或者運動——”

聽到這裡，魏承恭就明白了，好吧，所有聽話的人都明白了：既然是動作或者運動，當然是運動系統在起作用……

“——說得再明白一些，我說普通人能控制運動系統，指的是能控制全身幾乎所有的肌肉。按照這個標準，控制消化系統，就要能控制整個消化通道，以及參與消化吸收的所有器官。但是你覺得普通人是能控制腸道對營養物質的吸收，還是能控制膽汁等消化液的分泌？又或者，能控制腸胃蠕動？”九素用緩慢的語速說道，“從頭到尾，普通人所能控制的，不過是‘吃’這一個動作而已，你……嗯，他們甚至不能控制自己餓不餓。”

魏承恭微微一愣，下意識地自我感覺了一下……真的，現在自己不覺得餓。

事實上，之前他在山上晃盪，在街上溜達的時候也不覺得餓，他本來以為自己是心有所憂，沒有食慾，現在看來……恐怕不那麼簡單。

“現在，你明白了吧，把你的身體比作是一個國家，‘你’作為皇帝，只能控制其中負責運動的部分，也就是全身肌肉。其它六大系統你是不能控制的。不僅不能控制，真正計較起來，你甚至反過來受其控制，只不過你自己意識不到罷了。”

魏承恭：“……”

知道魏承恭還沒明白，九素又解釋道：“比如說你現在能控制自己吃東西。為什麼要吃東西呢？因為你感覺餓了，而‘餓’這種感覺是誰給你的呢？是你的腸胃，腸胃的空腔蠕動產生了‘餓’的感覺，那麼，是誰在控制腸胃空腔蠕動呢？是生理腦。如果把這一切因果關係拉成一條線，就會發現，是生理腦在控制你攝食。”

笑了笑，說道：“像不像財政大臣向皇帝提交報告，表示糧食不足，要求加大進口糧食物資；然後皇帝發出命令，整個國家因而行動起來？”

眾人微微一怔，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財政大臣”這個說法。

不該是戶部尚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