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食慾，也就是狠狠地嚥了幾口口水，魏承恭離開了“燒烤區”。這裡離租住的出租屋已經頗近，魏承恭取出手機護套裡的一百元（他的日常花銷都是靠手機，在護套裡放一張百元大鈔，以備不時之需，但從來沒用過），到平素相熟的商店去買了一袋鹽花生，一瓶啤酒，兩個滷雞腿，準備回出租屋好好慶祝一番。

“你都掉江裡了還慶祝？”店老闆開著玩笑。

“大難不死，外帶好像還學會了游泳，難道不該慶祝嗎？”魏承恭這麼回答。

“好像……還真是。”店老闆品味了一下，笑起來，“好吧，慶祝你大難不死，我送你一袋涼拌海帶絲。”

“呃……那就，多謝了。”

魏承恭也不矯情，收下了店老闆的好意。

回到出租屋，把東西朝桌子上一放，然後毫無形象地在地上躺了下來——只要不是在太陽下暴曬的話，水泥地就會很涼快，所以魏承恭在夏天時常躺在地上睡覺。

“你就住這種地方？”說著話，趙毅打量起屋子。

“住這種地方怎麼了？”聽到趙毅有些輕蔑的語氣，魏承恭不高興了，“魔都住這種出租屋的打工仔打工妹沒有一百萬也有八十萬，照你說的，我們就都住在不是人住的地方？”

說罷，魏承恭也不管這個幽靈怎麼想的了，自管開瓶、開袋，吃起自己的慶祝宵夜。在江水裡折騰了這麼久，他感覺特別餓。

好像，在什麼奇怪的地方惹惱了這傢伙……趙毅略微有些不安，想了想，決定還是暫時不要觸他黴頭。轉而仔細打量起屋子，確切地說，是打量自己的家務活。

不過……單身打工仔的屋子能有多少活兒？特別，魏承恭為了漂泊之際能方便，著力簡化自己的生活，且他也不是一個很邋遢的人。

“你也玩好奇寶寶？”她很快注意到了電腦，螢幕上的影像當然還是好奇寶寶的告別頁面。

這個不錯，找到共同話題了。

“怎麼，你也玩？”魏承恭大口啃著雞腿，含糊不清地問道。

“嗯，我也玩……不過有一段時間沒有玩了。”

“為什麼？”魏承恭順口問道。

“這原因不是明擺著的嗎？”趙毅失笑，“我死了。”

魏承恭：“……對不起。”

“沒事，”趙毅毫不在乎，“我對自己現在的狀態非常滿意，所以也不介意生死的問題——怎麼回事！”

魏承恭被趙毅這突然的大叫嚇了一跳，不滿地回過身來問道：“怎麼了？”

“好奇寶寶……終結了？”趙毅也回過身來，看向魏承恭，一臉的不敢置信。

“啊，是啊，”說到這個，魏承恭也覺得遺憾，“我就是覺得遺憾，所以才跑去江邊散心的……對了，你可別按確定，我還想再多看那個畫面一會兒。”

趙毅微微一愣，點了點頭，又轉回頭看著那個告別畫面，心中微微有些異樣：一來是為少了一個朋友，二來是為了眼前這大男孩似乎還挺重感情……

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你說……這個是今天才完結的？”

“嗯……”一邊答應，一邊用勺子舀起一勺花生米塞嘴裡——他現在肚子餓，才不耐煩用筷子一顆顆夾著吃。

“然後你就遇到了兩位師傅？”趙毅沒有管他粗魯的吃相，又問道。

魏承恭偏頭想了想，點點頭。他已經明白趙毅的想法了，反問道：“你是說，這東西是兩位師傅搞出來的？”

“沒有證據能表明這一點，”趙毅說道，“不過很難不讓人產生這樣的聯想，畢竟，恰好在一件事結束的時候開始另一件事，而兩件事都非同一般。”

頓了頓，她又說道，“而且，不是一直都在傳說麼，這什麼好奇寶寶，是外星人用來在地球人中間選人的，現在無非是選人的人從外星人變成神仙罷了，而你就是她們選中的人。”

“應該……是巧合吧。”魏承恭答道，但其實他心中也在疑惑，畢竟，這兩件事實在是太順理成章了——他倒是沒有糾結“神仙使用科學產物網際網路”的問題。

“話說，兩位師傅為什麼會選中你呢，到底是哪個問題讓她們青眼有加？”趙毅問道。

“你問我？我還想知道呢，”魏承恭吃喝不停，同時咕噥著道，“也讓我能夠自豪一下，自己到底是哪裡如此地與眾不同。”

“……該不會是那個問題吧？”趙毅猜測著說道。

“哪個？”魏承恭來了興趣。

“若修道需要在‘孤’‘夭’‘貧’三災中選擇一個，你會選擇哪個？”趙毅說道，“這是電影《奇門遁甲》——不是2017那版，是1982年那版……”

“我知道，”魏承恭介面道，“兩部電影我都看過，那個問題我也知道，你不用多解釋——你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我選了‘夭’，”趙毅答道。

“哈啊？”魏承恭吃驚，在他看來，這三個選擇中，唯一不能選的就是夭，孤貧這兩個選項雖然也不好，畢竟人還在，夭則是一了百了。人都沒了，當然就啥都沒了。

“有什麼不好嗎？”趙毅追問道，“像朱麗葉一樣，跟一個白馬王子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最後在無限悽美中死去，不覺得很浪漫嗎？”

“……恕我……”本來想說難以理解的，不過仔細想想，自己在學生時代的時候又何嘗不是這樣，於是又臨時改口道，“……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只是……”

本來還想說點兒什麼的，不過終歸還是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了——既然能理解對方的想法，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你是怎麼選的呢？”趙毅很好奇地問道。

“我？”魏承恭微微一愣，然後，趙毅感覺……是錯覺嗎？這傢伙好像一下子來勁兒了。

魏承恭當然來勁兒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其實，如果仔細研究，你會發現，這個問題很有趣，遠遠不像是表面上看來的那麼簡單。”

“咦？還能有什麼。”趙毅疑惑了，不就是三選一……或者三選二嗎？還能有什麼？

“首先，‘孤’‘夭’‘貧’三災的反面是什麼？”

“三災的反面……”趙毅偏頭想了起來。

“‘孤’是孤獨，反面就是不孤獨，也就是有愛人相伴，所以，它的反面可以代換成‘愛情’，同樣的推導過程，‘夭’的反面是‘平安’，‘貧’的反面則是‘財富’。”魏承恭解釋道，“所以，在三災中選一個，這個問題其實也等價於‘要在愛情，平安，財富三個選項中選兩個，你會選哪兩個？’”

“這……”趙毅為魏承恭的無聊深感無語：這些簡單的概念轉換玩起來有意義嗎？

“明白這一點之後，我們就要注意第二點，就是這個問題其實提供了四個選擇項。”魏承恭說道，

“第四選擇項？”趙毅一愣，“什麼？”

她記得很清楚，這個問題就是孤夭貧三選一，哪兒來的第四選項？而且從魏承恭的話來看，他也明白這一點。

“這個第四選項是道法……或者說超凡力量……嗯，或者直說是力量。所以這個問題真正的表述其實是：在力量，愛情，財富，平安四個選項中選三個，你會如何選擇？”

趙毅：“……”

“只不過，在問題表述中，把力量設定成了預設選項，畢竟會面對這個問題的人，肯定都是渴求力量的人，”魏承恭侃侃而談，“所以，問題才從四選三變成了三選二，進而變成了反向的三選一。但其實，放棄力量，選擇愛情，財富，生命，也是可以選的。”

趙毅稍稍來了點興趣。四選三，好像還真是這樣。

但這仍然沒什麼意義，仍然不過是在玩概念轉換。

魏承恭沒有注意到趙毅的臉色，繼續說道：“把問題變成四選三之後，我們還需要把問題進一步變化。”

“……還要怎麼變？”

“在進一步變化之前，我們先要弄清楚，把問題變化成剛剛的形態之後，其實隱含了陷阱……嗯，準確地說，這個陷阱是一開始就存在的。”

“陷阱？”趙毅又是一愣，若有所悟。

“問題所提供的四個選項，提問者其實只能提供一個，也就是力量，其它三項，提問者是提供不了的。”魏承恭說道，“其它三項，還是需要答題者自己去爭取。”

“……我好像是懂了……”

“那麼我們可以進行這個問題的最後一次變形了，”魏承恭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現在，讓你在力量，愛情，平安，財富四個選項中做出選擇，不過，在你做出選擇後，你得到所選擇項的可能性是不一樣的，得到力量的可能性是90%，得到平安的可能性是50%，得到愛情的可能性是30%，得到財富的可能性是20%，現在，你會如何選擇？

或者說得更簡單一點，在確定能得到的力量、不確定能得到的平安、財富、愛情四個選項中選擇三個，你會如何選擇？”

“這……”趙毅愣住了。實在是想不到這傢伙還能想到這麼多彎彎繞。

“實際上，如果進一步深究，會發現這個問題其實還有問題。”

“……”看著高談闊論的魏承恭，趙毅深深地感覺無語，“還能有什麼問題？”

“回憶一下那一部電影，奇門遁甲師兄妹能提供給豬腳的，只有力量而已，”魏承恭說道：“力量最大的作用，是強大的自我保護能力……那為什麼還會有‘夭’的選項呢？”

趙毅又是一呆。她是個極聰明的女孩子，雖然有些戀愛腦，但只要話題不涉及戀愛，智商絕對線上，一聽魏承恭的話就明白了矛盾之處：師兄妹兩人能給予主角力量自我保護，但是這個力量卻又不足以保證主角不受夭折之災。

這樣的話，選擇力量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就牽扯出來一長串的推論。”

“一長串？”趙毅感覺更加無力，“說來聽聽。”

“既然還有夭折的選項，就說明提問者所能提供的力量，並不是絕對的力量……嗯，不是至高的力量，”魏承恭說道，“所以，即使選擇了力量，還是會被更強大的力量攻擊，導致夭折。”

趙毅：“……還有嗎？”

“既然力量不再是絕對的，那麼其它三選項是否也不再是絕對的？”魏承恭繼續道，“還是說，四個選項其實還有一個‘程度’的隱含屬性？而加上這個隱含屬性之後，牽出來的問題，是不是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