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她,那樣子分明像是尋常人家的孩子。
正在季子謙琢磨不透時,前邊的女娃已經停住,輕聲道,“到了!”
矮身蹲在一塊山石後,向他招手。
季子謙向四周一望,驚異的發現,只是這短短片刻功夫,已經從堆秀山另一邊繞過,靠近東瓊宛門。
莫寒月向不遠處的一條小路指了指,說道,“你沿著這裡過去,再向東轉,就是東瓊宛門,此刻所有的侍衛正在園子裡大搜,想來不難出去.”
季子謙眸光灼灼,向她注視,問道,“你究竟是誰?”
瞧她的打扮,絕不是宮裡的人,可是對堆秀山卻如此熟悉。
更重要的是……剛才,她竟然喊出寒水的名字。
“我……”莫寒月咬唇,默然一瞬,低聲道,“你不必追問,日後定會知道!”
季子謙不理,說道,“莫、季兩家滿門遇難,難得還有小姐如此俠義。
只是,剛才你為何喚莫二小姐的名字?”
依她的年紀,如果和莫寒水有交情,該叫一聲“姐姐”,如果沒有,也該叫一聲“莫二小姐”,而她叫的卻是“寒水”。
寒水,寒水!聽起來,這樣親切熟捻,偏偏,自己竟然不認識她!莫寒月被他一提,忙道,“季公子,那天莫二小姐脫險,不知去了何處,季公子若能設法尋找,萬望照料!”
“你是莫傢什麼人?”
季子謙皺眉低問。
這話說的,更像是親人的囑託。
莫寒月聽他只是聲聲追問自己的身份,著急起來,頓足道,“如今脫險要緊,你還不快走?”
季子謙搖頭,說道,“我季子謙恩怨分明,你兩次救我性命,我豈能連恩人是誰都不知道?”
“你不必念著什麼救命之恩!”
莫寒月搖頭,說道,“我……也是為了自個兒!”
是啊,先不說兩家的世交,就是為了報仇,她也不可能獨自完成,一定要有人相助才行。
季子謙向她凝視片刻,心裡將莫、季兩家所有的人,包括旁支都想了一遍,實在想不出是什麼人,低聲道,“你既然不肯說,我也無法強求,只是……這個皇帝,我非殺不可,下次不要再趟這淌渾水!”
至少,他不願意連累她!話一說完,起身就要離開。
“喂!”
莫寒月忙一把將他拉住,皺眉道,“出宮之後,即刻遠走高飛,不要再回來!”
“為什麼?”
季子謙冷哼,咬牙道,“難不成,我莫、季兩家的血海深仇,就這麼罷了?如果是這樣,我季子謙寧願一死!”
“一死?”
莫寒月也是怒從心起,霍然站起,說道,“一死容易,你又有何面目去見你含怨而死的爹孃兄弟?”
“要不然又能如何?難不成,你要我苟且偷生?”
季子謙冷著一張俊臉,緩緩搖頭,說道,“我季子謙雖然無能,可是,卻不至於如此!”
望著季子謙臉上的絕然,莫寒月默然。
不錯!兩家世交,自幼相識,她又如何不知道季子謙是什麼樣一個人?如果他膽小畏死,他就不會千里趕回欲劫法場。
如果他苟且偷生,今日他就不會私入皇宮行刺皇帝。
可是,若任他一意孤行,到頭來,不過是枉送性命!莫寒月咬牙,低聲道,“莫、季兩家蒙冤,除了宇文青峰枉殺功臣之外,還有衛東亭一黨的陰謀算計。
你以一己之力行刺,就算讓你得手,你又殺得了幾個?你若一死,豈不是令親者痛,仇者快?”
“親者?”
季子謙慘然一笑,說道,“莫、季兩家滅門,還哪來的親者?”
“至少我會!還有莫二小姐!”
莫寒月定定向他注視。
“你?”
季子謙身子一震,垂目與她對視,問道,“可是,你是誰?”
若是放在半年前,他斷斷不會將一個女娃嘴裡的一個在意放在心上。
而,今時今日,他的生死,竟然還會有人在乎?莫寒月搖頭,不理他的詢問,只是說道,“莫二小姐知道你逃脫,必定在找你!”
“是嗎?”
季子謙苦笑,淡淡道,“你反覆勸我去尋莫二小姐,只是為了讓我照顧她?各自留下莫、季兩家的血脈嗎?”
語氣裡,帶著淡淡的不以為然。
“不!”
莫寒月上前一步,低聲道,“你滿腹才華,一身武功,自當有所作為!”
“如何作為?”
季子謙茫然低問。
兩家滅門,他縱然逃脫,也不過亡命天涯,天下之大,還哪裡有立足之地?莫寒月心中念頭電閃,沉聲道,“我父……莫將軍枉死,他麾下將士豈會心服?只要你和莫二小姐聯手,借她的身份,聯絡莫將軍舊部,以你之才以做謀劃,待時機成熟,再一舉為兩家報仇平冤,豈不是強過暗殺行刺?”
“你……”聽到這一番話,饒是季子謙膽大,也是驚的臉上變色,顫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短短數語,盤謀天下,這豈是一個七、八歲女娃能想到的?莫寒月垂眸,淡道,“舉兵之日,你自然會知道!”
到那時,只要事成,他未必還會在意自己究竟是誰?“好!”
季子謙咬牙,點頭道,“以十年為期,必會成事!”
舉起手掌送到莫寒月面前。
此時,在他眼裡,面前已經不再是一個尋常的小小的女娃,而是他共謀大事的同盟。
過去的季子謙回來了!莫寒月唇角微挑,露出一抹笑意,伸手與他手掌相擊,輕聲道,“我在盛京,為你內應!”
“好!”
季子謙點頭。
正要轉身離去,只聽遠遠的一聲高喝,“什麼人?”
跟著腳步聲響,兩名侍衛已向這裡衝來。
莫寒月來不及回頭,念頭疾轉,低聲道,“快,擒我為質!”
稚嫩的聲音,自帶著一絲不容人抗拒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