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營外已吹角聲聲,禁軍集結。
朝中眾臣如常赴御帳早朝,各處營地裡,各府各宅的奴僕奔跑忙碌。
一切,都如三年前一樣,只是,沒有行刺,也沒有審訊。
莫寒月站在營門邊兒上,回思三年前的一幕,不由勾唇淺笑。
回過頭,恰見侯楠伴著侯氏出來,福身行個常禮,說道,“十一見過母親,見過嫂嫂!”
最不想見的就是她!侯氏有點頭疼,也只好帶著侯楠施下禮去,說道,“臣婦見過王妃!”
莫寒月伸手虛扶,說道,“都是自家人,母親何必多禮?”
誰想給你行禮?這不是站在外頭,有許多人瞧著嗎?侯氏暗語,臉上卻掛著笑,說道,“待到啟程,自有人去請王妃,怎麼早早兒站在營外?”
莫寒月淡淡一笑,說道,“十一貪圖外頭涼爽,又能瞧瞧熱鬧!”
目光向侯楠一掃,微微抿唇,轉頭向御帳望去,說道,“想來也快啟程了吧!”
侯楠微微俯首,恍惚間也想起當年事,不禁心頭驀然一動。
事隔三年,雖然有時想起,卻從未深想,而此時,不知為何,竟然突然覺得,當年這裡的一場大火,與之後在草原上那一夜,竟有著一絲奇異的聯絡。
三年前,就在這裡,皇帝遇刺,追查之下,卻從自己營帳搜出染血的被褥。
她情急之下,將過錯全部推到丫鬟小美身上。
其後一場大火,令小美葬身火海……也就從那個時候,她身邊的奴僕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些畏懼,少了些親密。
如果……如果不是如此,在草原上,自己要勾誘皇帝,縱然走錯帳篷,衛敬飛闖入,又豈能沒有丫鬟阻止?更何況……想到自己入帳之後的情形,心頭頓時一驚。
那一天……那一天雖說飲了些酒,可是,衛敬飛的身形和皇帝的身形又豈能一樣?更何況,還有他身上那令人作嘔的氣味,可是那時,她竟然渾然不覺。
一切,並不是巧合,而是……落在什麼人的算中!而這件事中,唯一最大的得利者,就是衛敬飛!難道,一切都是他的算計?垂頭細想,再想到衛敬飛對莫寒月既敬且畏的態度,心裡,頓時如明鏡一般。
那可不只是她封妃之後的事啊!不錯!單憑衛敬飛一人,當初在這裡的那一場嫁禍,又如何能夠設計?可是若加上莫寒月,加上莫寒月身邊的那些人,還有……峻王,豈不是易如反掌?一瞬間,侯楠額角冷汗滲出,抬起頭,默默向立在身前的小小少女注視。
難道,從一開始,自己就落入這個小女子的算中?包括,大婚之後,在提督府,和左子薦的事……越思越想,心底越發肯定,一張臉,漸漸變的蒼白。
莫寒月此時回頭,將她的神色全部收入眼底,不由微微一笑,說道,“嫂嫂怎麼了,臉色如此難看!”
侯氏聞言,也回過頭來,奇道,“是啊,楠兒,你怎麼了?可有哪裡不舒服?”
侯楠咬唇,連忙搖頭,說道,“不礙的,不過是昨兒歇的晚些罷了!”
目光速速向莫寒月一掃,迅速移開。
侯氏點頭,說道,“夜裡只歇一個更次,原是難熬,一會兒車上睡罷!”
莫寒月卻緩緩笑起,說道,“眼看今兒晚上就到行宮,嫂嫂要保重身子才是!”
轉回頭,目光不經意的掠過不遠處的刑部尚書府營帳。
看來,侯楠已將一切想穿,可是那又如何?橫豎,她已在局中,已經由不得她了!今晚到行宮,與保重身子有什麼關係?侯楠眉心一跳,不自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眼見左子薦正立在營門口,向這裡望來。
二人四目交投,都是臉色微變,速速將頭轉開。
莫寒月見到左子薦的神色,又不由微微一笑,淡淡道,“這幾年,不大見左公子,聽說身子不好!”
身子沒什麼不好,只是不舉!侯楠咬唇,也不知這話該接還是不該接。
侯氏卻點頭道,“記著左大公子與你三哥同年,怎麼也沒有娶妻?左大人可只有這一個嫡子!”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母親說的是,想來正因為左大人對左大公子看重,所以才要挑選罷!更何況,左大公子屋子裡也不是沒人,十一聽說,七姐姐倒是頗為得寵.”
轉頭向侯楠一望,含笑道,“十一記得,嫂嫂出閣之前,與左家兄妹倒是熟的很!”
這是什麼話?侯楠的心一緊,又不能不答,只得道,“不過是兩府有些來往,各府宴上,見過幾次罷了!”
這個丫頭要說什麼?難道在提醒她和左子薦的“私情”?“哦,只是來往啊!”
莫寒月漫應,語氣裡帶出些嘲弄。
侯楠摸不清她是什麼意思,一顆心更是提到嗓子眼裡,生怕她說出些什麼。
哪知道莫寒月一句話後,也不再多說,轉頭向前邊望去,突然道,“咦,御帳那邊,似乎散朝,想來要動身了!”
隨著她話落,只見有小太監飛奔而出,揚聲道,“皇上有旨,即刻拔營啟駕!”
隨著他的喝聲,御帳裡皇帝已大步而出,身後跟著隨駕前來的文武群臣。
各處營帳跟著一陣紛亂,帳中歇著的夫人、小姐齊齊向外來,在兩側跪倒,揚聲道,“皇上萬歲,萬萬歲!”
皇帝徑直踏上御輦,擺手道,“走罷!”
“啟駕——!”
隨著小太監的喝令,御輦已粼粼而行。
隨後,眾朝臣各自乘車上馬,隨後而行,各府內眷也紛紛上車,依品依階隨後出營。
營地外,梓伊族長已率人相迎,伴著皇帝向木蘭山而去。
直到莫寒月上車,侯楠才緩過一口氣來,隔窗看著她的身影,不禁咬牙暗恨,跟著,心底悄悄掠過一些得意。
縱然曾經被你算計,可你終究小小一個少女,心智未豐,又能厲害到哪裡?恐怕,此時遠在盛京的相府,已經有你沒有料到的事發生吧!而在另一邊的左子薦,眼瞧著莫寒月上車,袖中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竟再沒有向侯楠望去一眼。
當初那絲若有似無的情意,早已隨著那件讓他痛悔不己的事逝去,而對莫寒月的憎恨,卻因為自身的變化,與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