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盈舒向她一望，冷笑道，“十一妹妹雖然出身相府，怎麼我聽說，只與謝家的丫頭交好，倒似本宮不是你親姐姐！”
你本來就不是！莫寒月腹謗，口中卻道，“貴妃娘娘言重，十一隻是聽說娘娘靜心修養，宮裡等閒不接訪客，才一向不敢叨擾！”
相隔七年，到如今，刻骨之恨不解，卻已能不動聲色。
衛盈舒見她應答伶俐，又哪是數年前那個話都說不完整的傻子，也是不禁一怔。
向她打量一瞬，點頭道，“起罷！”
莫寒月謝過起身，微微抬頭，向她望去一眼。
此時她額前有長長的留海覆面，正如上一世最後二人的相見。
而此刻衛盈舒卻早已沒有那時的張狂得意，不但一張臉孔全在黑紗之下，整個人，也都是沉鬱的氣息。
莫寒月目光在她臉上轉，唇角不自覺抿出一抹冷意。
上一世，二人耗盡心力，相互爭鬥，到頭來，一死一傷，又有誰是真正的贏家？如果自己滿腹仇恨，那衛盈舒拘瑣在這後宮之中，眼巴巴的看著後位被親妹妹奪去，又不知是如何的憤懣不甘。
衛盈舒也不知在想什麼，就那麼立著，不走，也不令莫寒月走，隔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母親可好？”
她這個時候，倒想起府裡還有一個母親？莫寒月腦中一個念頭閃過，微微點頭，輕聲道，“母親一切都好，勞娘娘惦記！前幾日母親說起，還極為掛念娘娘，十二妹妹幾次進宮伴駕，都無緣一見，私下裡，也深以為憾！”
“十二妹妹？”
衛盈舒反問。
她出嫁時，衛十一和十二小姐衛盈倩還在襁褓之中，莫說她身為相府嫡長女，並不在意這些庶妹，縱然在意，也不記得十二小姐是什麼模樣。
莫寒月含笑點頭，說道，“是啊，十二妹妹在兩年前，已開始往各府赴宴，宮裡但有旨意，也會來宮中伴駕！”
“哦！”
衛盈舒點頭，也不以為意，目光在她身上一轉，落在她的手上，問道，“你拿的什麼？”
莫寒月垂眸，見自己手上還握著那隻唇脂的盒子，忙舉起奉上，說道，“今日十一進宮，謝妃娘娘說這唇脂極好，又極為難得，就賞了給十一！”
“唇脂？”
衛盈舒眉目微動，問道，“就是內務府請來的什麼居士所研的唇脂？”
這訊息傳的倒快！莫寒月微笑，點頭道，“是！”
衛盈舒盯著默瞧片刻，緩緩道，“拿來給我瞧瞧！”
身畔的樂公公連忙上前，從莫寒月手中取過，送到她的手上。
衛盈舒慢慢開啟，先送到沒有鼻子的鼻子底下嗅一嗅，又用指甲挑一些來看，點頭道，“果然是極好的東西！”
慢慢合上，也不還來，只是說道，“近幾日倒是聽說，宮裡幾位得寵的嬪妃都有賞下此物，原來謝妃那裡也有！”
說到後句，莫寒月聽她語氣中多出些冷意，不由心中暗吃一驚，說道，“謝妃娘娘也是今日才得，還沒有用過！”
衛盈舒低低的笑，說道，“御賜之物，她一句話就給了妹妹，足見與妹妹之情！”
莫寒月一時摸不清她心裡盤算什麼，只能閉口不語。
衛盈舒又問，“妹妹既然是來瞧謝妃，怎麼會跑到這西六宮來？”
莫寒月回道，“謝妃娘娘相召，本是進宮觀賞桃花，哪知方才遇到皇上，謝妃娘娘要侍駕，十一隻好先退，路過此處！”
“皇上？”
衛盈舒眉心突的一跳，不自禁向桃林方向望去，一雙半露在黑紗之外的眸子微閃，似乎有著無數的情緒。
莫寒月福身，說道，“娘娘若無旁的事，十一先請告辭！”
衛盈舒“啊”的一聲回過神來，說道，“你要出宮嗎？”
莫寒月點頭，說道，“十一終究是外臣之女，不宜在宮中久留.”
“哦！”
衛盈舒應，望一眼手中的唇脂。
莫寒月即刻介面，說道，“這唇脂是御賜之物，十一怕消受不起，並不敢輕用，娘娘若是喜歡，就請留下，也算是十一的一份心意！”
是啊，御賜之物！雖然她並沒有加強這幾個字的語氣，可是衛盈舒聽著，還是觸動心絃。
有多久，她的手上，沒有沾過御賜之物了！只是……衛盈舒咬牙，心底竄上一抹憤恨，低聲道，“我又如何用得上它？”
雖然她沒有了的是鼻子，可是這唇脂再好，一張沒有鼻子的臉，怕也沒有人願意去瞧。
莫寒月淺淺一笑，說道，“娘娘縱用不上，這宮裡總有親厚的姐妹，怕也有沒得這恩賞的，自有用得著處，強似在十一這裡糟踏！”
說完又向她辭過一禮，這才施施然向御花園外而去。
衛盈舒瞧著她的背影，輕聲道，“親厚的姐妹？又哪裡還有親厚的姐妹？”
這宮裡，連自己的親妹妹都避著她，肯和她說幾句話的，怕也只有易妃了！可是易妃……衛盈舒搖頭，眸光驟冷。
縱然是易妃，又何嘗沒有自己的算計，還當真能是她的好姐妹？樂公公見莫寒月走遠，上前一步，輕聲道，“娘娘，這些日子，老奴也聽幾宮的奴才們說，如今這後宮的嬪妃們，都以能得梅居士一盒唇脂為榮，甚至不惜重金求買，偏偏那位梅居士竟是不動心的！”
衛盈舒冷笑一聲，說道，“若是銀子就能買到，她的東西又如何會稀缺？此舉，不過是為了招人眼目罷了！”
想那許多嬪妃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宇文青峰面前爭寵，不禁心中煩躁，將手中的盒子往樂公公手裡一塞，說道，“扔了罷！”
轉身回鳳藻宮來。
樂公公一怔，向手中的盒子一望，口中答應，卻塞入懷裡，緊緊跟在她身後。
相隔兩日，相府好久沒有訊息的大小姐，宮裡的衛貴妃突然命人傳話，召十二小姐進宮一敘。
衛盈倩一聽，不禁又驚又喜。
雖說知道那位嫡長姐沒有了鼻子，在宮裡備受冷落，可是有“貴妃”兩個字的名頭在，哪裡敢怠慢，匆匆收拾妥當，換上最合意的衣裳，跟著傳令的太監往宮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