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知道，是我自已將自已困在了那個漫長的南國雨季”

---------

像是聞到了一抹雪松的清香，江泠突然抬眸，

於是宋寒也猝不及防地和這一雙盛滿落寞月光的眼睛對視，

靜默的夏夜裡突然流動著一股莫名的熱浪，連同一抹旖旎的月色，纏繞在兩人的身上。

眼前還是空蕩的房間，江泠又低垂著眉眼，靜靜地望著地上婆娑的樹影。

少年卻像是跌入春池裡，心裡又盪漾起春潮，彎起眉眼不斷地回想方才的那一刻。

春潮盪漾的時候，宋寒眼裡的景象又開始變幻，

畫面在一個幽靜的園林裡靜止，不同於榕園般油畫似的精緻，

這裡疏影寥廓，更像是寫意山水畫的一抹，

荷花園碧色的池水裡，倒映著一個亭亭玉立的白色身影，

於是宋寒走進亭子裡，在江泠身側安靜地停下。

少女清泠的臉出神地望著池裡的夏色，

白粉色相互交織的荷花隨著碧波清淺浮動，偶爾飛過幾只褐色的蜻蜓停靠在它嬌豔的花瓣上，

夏風吹皺一池波瀾，宋寒卻一直望著江泠。

在兩人安靜的時候，身後走近一個高大的人影，

江泠回頭，是張管家，

此時他的眼裡懷揣著擔憂，苦口婆心地勸說著江泠：

“小姐還是搬回凝園吧”，

江泠還是淺笑著搖頭拒絕：

“張叔，你要好好照顧自已”，

從江泠口中聽到拒絕，張管家古銅色的臉輕嘆了一口氣，渾厚的聲音倔強著：

“那最少明天再走”，

感受到張叔的不捨，江泠微微彎起眉眼點頭：

“嗯”。

終於聽到自已想要的答案，張叔皺著的臉輕輕舒展開，

低聲不停地說著：“好”，然後笑著去安排今日的晚宴。

夏風輕輕地吹起江泠垂落身後的長髮，像是從未感受到這樣的靜謐時刻，

她慢慢地閉上眼感受，也沉醉在這一刻濃豔的夏色，清純的臉旖旎著一抹荷花的嬌豔。

這是第一次，宋寒看到江泠這樣靜謐的笑，

夏風將這一抹靜謐吹揚，少年的唇角也微微彎起。

這個時刻的夏夜，雲城罕見地沒有下雨。

晚宴，是在凝園的一個小築裡，

因為這是18歲的江泠第一次留宿凝園，所以張管家操辦得極其用心。

和江泠小時候記憶裡的一樣，螢火蟲在庭院裡閃著晶瑩的黃綠色光芒，

餐桌上錯落地擺著昏黃的燭火和嬌潤飽滿的繡球花，還有各色她愛吃的菜餚。

只是，今天沒有出席的是，早就沒有出現在她夢裡的爺爺和奶奶，

還有那個心疼她的蘭姨。

但是寬慰的是，張管家和凝園的女僕仍然湊齊了這寬敞的一桌，

昏暗的燭火中，她們吃著笑著，對江泠說遍了人世間所有的祝福，

像是融入靜謐溫和的夏夜裡，清純柔婉的笑一直在少女的臉上盪漾。

於是，一片橘黃色光暈中，宋寒也彎起清甜的眉眼，看著這一刻甜美夏夜。

...........

夏夜，烏沉的雲浪翻滾著再一次把月亮遮掩，像是在醞釀最後的一場大雨。

這是時隔11年，江泠再次回到凝園的房間。

房間的佈置被張管家細心地還原成自已離開的模樣，依然是白粉色的公主風。

遺憾的是，無論再怎麼樣修補，被人入侵過的痕跡還是清晰可見，

江泠撫摸著房間裡的鋼琴，低垂的眼眸傾瀉著月光一樣的憂傷。

在榕園的時候，她總是想著回到凝園，回到這一個熟悉的房間，

當真的出現在這裡，才恍然明白自已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恍然想起十幾年前，江泠又惆悵地望向窗外，

夏雨已經落下，在青色的石板上濺起渾圓的雨珠，又輕狂地拍打著蔥綠的芭蕉葉，

最後陷落在庭院裡深棕色的陶缸裡，交織的雨聲也像在低聲述說它悵惘的過往。

記憶裡的爺爺總是坐在輪椅上伸出大手輕柔地撫摸她頭頂，然後慈祥的臉溫柔地看著她，細聲問：

“囡囡今天都做了些什麼”，

只是一想到榕園，他慈祥的面容又驟然變成紙上冰冷的股份合同，不再向江泠展露溫情，

朦朧的雨霧中，江泠好像又看到江家眾人冰冷的面孔，

然後，她低柔的輕嘆聲在大雨中飄渺著，

江川的冷漠算計，江二伯的偽善周旋，爸爸的無情浪蕩，

爺爺，這難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像是要把一顆心攤開在淋漓的雨中，讓這澄澈的大雨洗刷掉上面的灰暗，

江泠坐在陽臺上，聽著雨聲一夜無眠，

不知道江泠在想些什麼，宋寒也安靜地陪著江泠，

坐在她的旁邊，看一夜雨疏風驟。

當清晨的第一抹光亮出現的時候，宋寒像是困了，

清潤的眼眸緩緩地閉上，陷入沉睡，

卻並不知道夢境已經結束了。

............

安城紡織廠家屬院，葉家

又是一個夜晚，月亮再一次夜空升起，

這一次，是江泠。

穿著純白色厚棉衣，江泠開啟了房間的窗，

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寒風，她閉上眼彎起唇角，

純潔的雪花輕輕飄在她的臉上，是久違的冰冷輕盈的觸感。

這時，身後傳來熟悉的清亮聲音：

“三姐”，

江泠回頭，是葉瀾出現在她的門口，圓潤的臉疑惑地看著她，

走過去揪了一下她細滑的肉臉，江泠彎起眉眼笑著問：

“怎麼了”，

被揪煩的葉瀾拍下江泠作亂的手，翻著白眼嘟起唇角通知她：

“吃飯了”，

又接著用小胖手揉了揉自已的臉，低聲控訴江泠：

“又揪我的臉，真壞”，

其實這也是被葉璇帶壞的，無論是高興還是傷心，她總是喜歡用手蹂躪自家小妹的肉臉，

江泠耳濡目染中，也不由自主地揪起葉瀾的肉臉，

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一個人這麼親密，

想起肉乎乎的手感，江泠清秀的眉眼又彎起來，

心情很好地跟著葉瀾走到餐廳。

今晚的葉家，都感覺到今晚的葉璇心情似乎格外地好，

難道是複習復傻了？葉媽心裡莫名地飄過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