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娘寒著臉問:
“陝西捕頭韓建?厲害嗎?”
尹兆磊說:
“捕頭全國排名:周青第一,韓建第五。”
楊玉娘此時也沒有主意了,正在慌亂,就聽一陣馬蹄聲,潼關城裡衝出四五百戰騎,當先一員大將高舉長槍大喊:
“可是在南昌等地行兇搶劫的賊子?還不下馬伏罪!”
緊接著後面一陣大笑,範克義、牛毒婆、楊三喜、韓建一齊衝上來,韓建破著嗓子喊:
“賊盜,不知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嗎?下馬伏法!”
前後夾擊越來越近,楊玉娘第一次深感無力。
如此距離,不要說前面的兵馬和天下第五捕頭韓建了,單就牛毒婆的危機就難以解除。
回眼一望,後面近十人已經渾身是汗。
怎麼辦?
就在這時,充滿書生氣的牛營低聲說:
“打死不認賬,他們沒有我們的證據。”
鬱金和尹兆磊同時說:
“小姐,就這麼辦!”
不等楊玉娘發話,尹兆磊轉身對所有人說:
“打死不認賬,誰出賣我們……哼!”
潼關城那軍官已經到了尹兆磊面前,他把尹兆磊當成了掌事人。
“賊子,還不下馬?”
尹兆磊不慌不忙,神色怪異地問:
“你是誰?你這人好奇怪,第一次見面怎麼喊我賊子?”
“哈哈哈,笑死我了……本人潼關城守備梁鴻飛——你們不是那群在南昌、SMX做下大案的賊寇?”
尹兆磊還要說什麼,馬強大喊大叫:
“什麼?做下大案的賊寇?守備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們是奉林則徐大人之命送大人家眷去浙江的,你怎麼誣陷我們做賊寇?”
趙旺濤等一齊喊起來:
“不能冤枉我們,你說話要有證據!”
梁鴻飛一聽急眼了,立即下馬:
“什麼?你們是送林則徐大人家眷的?家眷是在馬車裡嗎?請下來我……我請安!”
楊玉娘急忙把鄧氏楊氏扶下馬車,一個個介紹給梁鴻飛,並拿出林則徐書信證明給梁鴻飛看。
梁鴻飛看了書信,急忙五體投地叩拜:
“潼關守備梁鴻飛拜見老夫人、夫人,請原諒我失迎之罪!”
此時後面追擊而來的四人傻眼了,一個個楞在那裡不知所措。
梁鴻飛一看這四人沒有叩拜鄧氏楊氏,立即吹鬍子瞪眼:
“什麼東西,一點禮數都沒有……混蛋,這兩位可是林大人的家人!”
一邊喊一邊做勢要打,韓建、楊三喜、牛毒婆夫妻一看急忙叩頭:
“拜見兩位老人家。”
這一拜,楊玉娘等的心裡的沉重終於放下來。
梁鴻飛大睜著兩眼望著韓建等四人:
“居然把林大人手下誣陷為盜賊?還讓我親自鎮壓?我真想一槍殺了你們!”
韓建急忙施禮:
“是我查證錯誤,請守備大人原諒!”
“滾吧你們!”
韓建四人帶著一群追兵狼狽逃回,楊玉娘等被簇擁著進了潼關城。
很快就是酒宴,梁鴻飛不斷地訴說自己對林則徐的敬仰,看起來非常真誠。
楊玉娘不喜飲酒,但吃起來讓人吃驚,從開宴到睡覺,其間只說了三句話,近三個時辰都在大快朵頤。
尹兆磊吃驚地望著楊玉娘,感覺她吃下的東西比她整個身體的重量還多。
第二天早晨,梁鴻飛親自送楊玉娘等到風陵渡。
一陣風吹來,一條巨大而古舊的帆船進入黃河,帆船左右各有八個船工,隨著帶頭一個船工發出一聲“喝——吼”,其他船工一齊“喝——吼——喝——吼”地喊起來,帆船開始搖晃,緊接著開始加速進入黃河中心。
兩岸刮來的風塵撲擊著渾黃的河水,也撲擊著古舊的船帆,沖刷著船工的汗水,楊玉娘微睜兩眼,幼小但已經成熟的心頭浮起一陣陣滄桑。
很快就十四歲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久仰的黃河,忽然想起趙玉蘭師姐曾經教過的一句詩: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天上來,天上來,還真的好像是從天上來!
正在遐思,風陵渡已經到了身後,一群人登凌彼岸。
遙遙望去,梁鴻飛等一群人還在對岸。
梁鴻飛是好戰派,對林則徐萬分敬仰,他在這裡無所事事,聽到韓建說有巨寇將臨時非常興奮,所以帶大軍出戰,想借以練兵,沒想到來到居然是林則徐親信和家屬。
這次如果沒有梁鴻飛,真的很難對付韓建楊三喜等。
這天晚上進駐華縣。
從華縣出發七天到了河南鞏義,沒想到要離開鞏義時林則徐母親楊氏病了,上吐下瀉,忽寒忽熱不止。
楊玉娘大急,急忙找醫生來看。
醫生說是感冒,但連續服藥五天都沒有好轉。
於是請來名醫年浩,年浩認為是瘧疾,於是又按照瘧疾服藥。
接下來症狀忽重忽輕又是十一天,楊氏身體越來越弱。
楊玉娘日夜守護著楊氏,心急如焚。
年浩深感無力,於是建議楊玉娘去找當地富豪康家。
於是楊玉娘和牛營去了康家店康家莊園。
一路走去,楊玉娘越來越吃驚,康家有三十多處巨大的莊園,有五十多處樓房,孔洞更是數不勝數。
在一座巨大的莊園外,楊玉娘看到了一塊巨大的匾額,上面寫:
“心術不可得罪於天地,言行要留好樣於子孫”。
終於找到了熱情的官家,知道是林則徐母親病在這裡,官家極度自責,急忙飛鴿傳書讓洛陽的康氏商行派快馬請神醫劉佳師來康家店為楊氏治療。
此時,楊氏已經氣息奄奄。
三天後劉佳師到來,診斷後說:
“可能是不久受到了驚嚇,心陽虛衰,所以普通的感冒對老人來說不堪重負,藥力難以到達病灶,需要溫補兼洩毒。”
一劑藥下去,楊氏可以睜開眼睛了。再一劑藥,可以喝粥,能夠說話。
到第六天,楊氏終於可以坐起來。
劉佳師守護了六天,這讓所有人吃驚不已。
給劉佳師付藥費時,劉佳師說:
“我欠康氏人情,所以分文不取。”
官家不但不收取楊玉娘金銀,反而支助楊玉娘等金票五百兩作為路費。
楊氏足足修養了八個月才勉強能夠坐車,接近年底他們才離開鞏義。
一群人一路走一路讚歎康氏的德行。
四十天後到達AH惠南城。
剛進城裡,就聽幾個小孩又跳又唱:
十大匪城聞天下,
古城荊州登三甲。
雁過拔毛龍留鱗,
神仙愁來鬼見怕。
自古至今多豪強,
魚蝦作浪亦稱霸。
莫與我輩說王法,
此地不是帝王家.
楊玉娘一聽皺著眉問尹兆磊:
“這是真的嗎?”
尹兆磊和趙旺濤牛營康華一齊說:
“真的!”
馬強興奮起來,又有架打了。
鬱金仍然不贊成隨意招是惹非,說:
“我們不是打家劫舍的……”
“砰!”
一句話沒說完,從旁邊小孩群裡衝出一個漢子給鬱金腦袋一轉頭,緊接著他腰上的包裹不見了。
十幾個孩子衝過來抱住落馬的鬱金,同時阻住那漢子的去路,把追趕的馬強和趙旺濤阻住。
楊玉娘從馬上跳下來,撿起一塊小石子對著遠去的漢子打去,那漢子“哎吆”一聲倒地。
又有一人飛速抓起漢子手裡的包裹,飛一樣跑了。
馬強還要追趕,楊玉娘揮揮手說:
“趕不上了,這傢伙輕功了得——把這個抓到衙門,我們順藤摸瓜。”
馬強抓著漢子上馬,那漢子被橫架在馬背上,一臉猙獰。
走不多時,前面出現一個老婦,抓住馬背上的漢子又哭又叫:
“我的兒啊,你犯了什麼王法?你父親有病快死了,你去看看他吧!”
緊接著亂紛紛圍來一群人,斥責的,怒吼的,說理的,楊玉娘等一時陷入重重圍困。
有人從馬車裡“請”出鄧氏楊氏評理,楊玉娘等急忙下馬守護兩個老人。
忽然發現眾人一個個散去,回頭一看,馬背上那漢子不知什麼時候逃跑了。
楊玉娘問鬱金:
“都丟了什麼?”
“二百兩銀子和幾件衣服。”
尹兆磊笑笑說:
“算了吧,這是小事。”
馬強仍然氣憤不平,鬱金哼哼哼了一會也說“算了算了”。
尹兆磊說:
“今天晚上兩三個住一屋,輪流守夜,這裡真的麻煩。”
在外面大吃大喝後進駐平安客棧,楊玉娘和鄧氏楊氏三人住最大的一個客房,其他人大部分三人一屋。
子時剛過,忽聽院子裡五六人打架,不一會又靜悄悄了。
但不一會又是東房起火,很多人都起來救火,楊玉娘阻住要出去幫忙的馬強康華等,坐看眾人忙碌。
火勢很快被控制,半個時辰後客棧裡又是一片寧靜。
剛剛入睡,又聽一個女人悲傷地在院子裡哭泣,楊玉娘出門一看,那女人周圍已經圍了很多人。
原來是女人的孩子被兩個強盜搶走了。
楊玉娘飛身上了高處,真的看到兩個飛奔的男子,其中一個懷裡抱著孩子。
楊玉娘一聲怒喝追了出去,緊接著馬強等很多人跟著追了出去。
兩個男子逃進一個小巷,怎麼找也找不到,孩子被丟在小巷一家門口。
一群人吵吵嚷嚷帶著孩子回來,發現十幾個屋子裡的金銀財物全部不見了。
“哼哼哼好心機!”
鬱金寒著臉罵。
合計了一會,這次楊玉娘等的損失不小:白銀四千兩,黃金三百兩。
不過金票銀票都在他們身上,損失的僅僅是外財而已。
一群人全沒了睡意,聚在一起商議怎麼辦,鬱金還是主張息事寧人,但馬強和趙旺濤等堅決不幹。
楊玉娘說:
“應該給以懲罰,不然外地人還要遭罪,這個地方太可恨了。”
尹兆磊說:
“店家應該是內應。”
牛營:
“很可能是同夥,我們太顯眼,可能早就被盯上了。我有一計大家看看……”
“說。”
楊玉娘急不可耐。
“明天我們不聲不響離開,明天晚上先盜了這裡的店家,抓到遠處審問。”
尹兆磊:
“這次失盜財物過多,他們不會就此罷手,路上還能遇到他們,暫時按牛營的辦,以後再算賬。”
第二天,眾人在飯館拿出金票付賬,之後緩緩出城離開。
走出三十餘里前面出現一片樹林,尹兆磊喊一聲“準備”,眾人全部警惕。
“呼啦啦”一陣響,樹林裡出來三十幾個拖槍帶棒的強盜。
楊玉娘對牛營說:
“你問問是劫財還是人財兩劫?”
牛營搖著扇子微笑著上前:
“諸位,我們拿一百兩銀子買路,還請行個方便?”
一個為首的喊:
“交出所有財物,女的留下男的走路。”
楊玉娘馬上豎起眉毛:
“全部給我殺掉!”
二十幾人一齊衝上去,頓時血肉橫飛,不到半個時辰三十七個強盜全部被殺。
從這些強盜身上搜出白銀四千六百兩,黃金四百兩,銀票六千兩,金票八百兩。
屍體很快被扔進樹林裡埋掉。
全體提速趕路,夜間住進一個小村外的山神廟。
剛剛天黑,楊玉娘帶尹兆磊趙旺濤馬強等二十餘人飛馬趕往平安客棧,山神廟裡只留下鬱金馬強守護。
子時,眾人悄悄地接**安客棧,楊玉娘打暈守門人和尹兆磊摸進了客棧老闆的住房。
老闆正在騎在一個姑娘身上揮汗如雨,楊玉娘一看立即跳出門外,尹兆磊一巴掌拍暈兩人提著老闆和楊玉娘等極速離開。
後面趙旺濤等開始在老闆的幾個房子裡搜尋財物。
一個客人聽到動靜出屋喝問出什麼事了,牛營大聲回答:
“衙門辦案,你們不許出自己的房門。”
那人一聽立即縮了腦袋,自此所有人不敢露面。
老闆醒來一看周圍,知道自己遇到什麼人了,就說:
“哪個山寨的好漢,我是……”
尹兆磊一腳踩碎老闆的右腳,老闆殺豬死的叫起來。
楊玉娘已經有了辦案“經驗”,說:
“我們是馬鞍山山大王,你把自己的罪行如實說來,如果隱瞞半句,我們殺你全家,一把火燒了平安客棧。”
“沒……沒有……小人就是做生意的……我可以拿出一千兩黃金贖命。”
楊玉娘立即對趙旺濤說:
“去,殺了他全家一把火燒了平安客棧。”
“不不不我說我說……”
又是竹筒倒豆子,數十年罪行全部倒了出來。
“原來你們都給輝縣縣令上供?每年一千兩白銀二百兩黃金?”
不一會趙旺濤等滿載而歸,帶來的財物讓楊玉娘大吃一驚:
“這麼多?”
楊玉娘一咬牙拍死客棧老闆,說:
“你們返回山神廟,我去誅殺這個縣令。”
尹兆磊笑笑說:
“小姐,我帶幾個去去就來,你回去吧——白天打聽了一下,縣衙裡只有十八個守護的,而且都是老弱病殘那種。”
“好吧,小心。”
楊玉娘帶四個尹兆磊手下返回了山神廟,天快亮時尹兆磊等全部返回。
“小姐,縣令的腦袋被我掛到城門上了,我們應該極速趕路。”
“好,馬上上路……這些不要讓兩個老人知道。”
走出二十餘里,牛營對楊玉娘說:
“為了防止捕快追查,我們應該把金銀埋掉,以後再取。”
楊玉娘:
“以後還走這條路?”
尹兆磊說:
“大人治水最長不過三四年,我們一定會走這條路。”
“這樣也好,我們找地方埋掉,留下小部分路上用。”
第四天午時,後面追來一群捕快和士兵,不問黑白抓住所有人立即搜身。
折騰了很久,沒有找到失去的財物,敲詐了尹兆磊二十兩白銀後才離開。
楊玉娘望一眼牛營,對他的謀略深感敬佩。
要不是牛營,這次會遇到很大的麻煩。
再走兩天,前面路口遇到衙門盤查,行人被一個個搜身,兩個老人也被“請”下馬車。
馬強和衙役發生口角,楊玉娘急忙喊:
“衙門辦案天經地義,馬叔叔不要阻撓。”
一個衙役摸摸楊玉娘臉蛋:
“還是小姑娘明白事理。”
“倉啷啷——”
所有人抽劍拔刀,一個老衙役急忙施禮道歉:
“各位各位,這個混蛋是剛來到,冒犯了冒犯了!”
離開後,那個衙役問老衙役:
“我們怕他們?您老怎麼……”
“小子哎,你不看他們都是江湖好漢嗎?惹毛了我們都要染血的。再說了,我們人數比人家少五六個,而且,看架勢是有權有勢的那種。”
另一個也說:
“是的是的,惹不起的我們不惹……”
終於,在大年初十趕到了浙江海寧。
安置了兩位老人,楊玉娘帶眾人去找林則徐。
寒風裡帶著雨水,林則徐正在魚鱗大石塘堤壩挽著褲腿指揮眾人修築堤壩。
花白的鬍鬚上雨水一串串流下,聲音已經呼喊得嘶啞。
“義父!”
“林大人!”
林則徐回頭一看,楊玉娘和尹兆磊趙旺濤等二十餘人全部跪在泥水中。
“呵呵玉娘來了?這是……呵呵,各位壯士請起來!”
大家起來,楊玉娘把尹兆磊等一個個介紹給林則徐,不過隱瞞了真實身份,只說是仰慕林大人的義士。
林則徐也不加細問各位身份,簡單問了一下一路所見便讓楊玉娘帶大家去休息,自己接著忙碌起來,再也顧不上說話。
楊玉娘這才四面檢視錢塘江洪災。
江堤已經被嚴重沖毀,岸上很多建築東倒西歪地癱在那裡,樹木都被泥水緊緊地貼上在地面上,江水呼嘯著,猶如萬馬奔騰勢不可擋。
距離堤壩千丈外有數百堆巨石,無數石匠正在鑿打石塊試圖把它們的稜角修正,更多的民工把修正的石塊抬到堤壩上,由一群群光著膀子的壯漢放到需要修補的地方,雖然下著大雨,但很多人都在流汗,風聲雨聲掩蓋不了繁忙的號子聲。
這些在最危險地方的壯漢身上都帶著繩子,繩子一頭纏在腰間一頭綁在堤壩外的木樁上,但仍然每天有一兩個壯漢掉入江裡。
尹兆磊等全部投入勞動,楊玉娘一直更在林則徐身後。
直到夜幕降臨,王縣令才把林則徐勸走:
“大人,您已經二十天沒離開這裡了,今天應該去看看老人和夫人。”
林則徐點點頭帶著楊玉娘等離開。
楊玉娘一邊走一邊問:
“義父,朝廷每年都有專款維修堤壩,為什麼……”
林則徐寒著臉說:
“專款大部分用不到這裡。”
“貪……有人貪了?”
林則徐望一眼天空,說:
“我已經查出用到這裡的專款不到兩成,但因為忙……沒有查到真憑實據。”
“查證這些應該不難。”
林則徐望一眼楊玉娘:
“很難,很難!”
“義父,他們都有誰?”
“知府,縣令,工程專辦,朝廷督查,他們都有嫌疑。”
“那……現在用的都是哪來的錢?”
林則徐長嘆一聲:
“我以老臉借了許多,地方豪紳資助了不少,但仍然難以為繼——你給我查查一個叫霍玉閣的神漢,把他的情況仔細查查。”
“義父,霍玉閣和治水有關嗎?”
“他掌管這裡祭祀河神很多年了,每年一次小祭,三年一次大祭,五年一次人祭,每次祭祀都強迫地方豪紳捐資,耗費巨大,很可能和貪官汙吏有勾結,這是突破口。”
“好的義父。人祭是什麼?”
林則徐怒髮衝冠:
“是以那些沒有父母的幼童祭祀!”
楊玉娘腦袋一陣轟鳴,幾乎暈倒。
林則徐和尹兆磊同時扶住楊玉娘,林則徐嘆息一聲說:
“玉娘,我知道你聽說這個後難以接受,但你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否則不利於辦這個案子。”
楊玉娘青著臉恨恨不已:
“義父,我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不會讓您失望。”
林則徐好像知道什麼一樣,望一眼尹兆磊等說:
“眼下很多人都在找我的麻煩,當然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遭遇不測會讓這裡的治水又流於形式……你們不知道,這裡一年內死於水患的人已經超過了一萬……我的意思是,暫時我不能出現麻煩。”
楊玉娘立即明白了林則徐的意思,立即說:
“義父,我和這些朋友不會亂來,不會讓人抓住什麼對您不利的把柄。”
想了想,把平安客棧的事說了,並說:
“我們殺了客棧老闆和縣令,得到了很多金票銀票,這些錢您用到這裡吧。”
林則徐忽然滿臉寒霜,緊接著又舒眉順眼,低聲說:
“好吧,用到該用的地方,該死的就讓他們死去吧!”
楊玉娘大吃一驚,這些話之前無論怎麼都不會從林則徐口裡吐出,可見近來對他的儒家思想的衝擊是多麼的嚴重。
尹兆磊等之前因為楊玉娘說出路上誅殺平安客棧老闆和縣令並打劫其財物而忐忑不安,聽到林則徐此話瞬間放下心來。
但緊接著林則徐又說:
“不過你查案還是要講求真憑實據,一定要杜絕臆測和想當然的作風。貪官汙吏可恨,但藐視國發更令人不齒。”
楊玉娘問:
“義父,能不能先抓後審?”
“不行!”
林則徐嚴肅地說:
“刑訊逼供,威脅恐嚇,那不叫辦案,其行徑和罪犯無異。”
楊玉娘尹兆磊等一聽,知道之前那種抓來“我們是馬鞍山山大王”那一套行不通了。
除過這種“山大王”手段,楊玉娘感覺自己在辦案方面真的一竅不通。
林則徐回到客棧急著拜見母親,楊玉娘和尹兆磊等商議怎麼才能抓住知府米加強縣令鄭格中和神漢霍玉閣等的貪汙枉法證據。
商議了半夜,最後決定採用牛營的方案:調查和知府縣令神漢親近的人,先從他們手下查起,主要的手段是分頭跟蹤。
連續跟蹤了十三天,終於把知府首先一個叫王金洋的抓住。
王金洋是知府米加強和縣令鄭格中及神漢霍玉閣之間來往最密切的人,近六年河堤的防護工程都是經過他牽線承包給一個叫齊佳特的豪紳的。
王金洋是知府裡的書辦,每個月的俸銀只有二兩,但他家妻妾成群,住著高樓大廈,四個兒子更是每天花天酒地,財路來源明顯不清不白。
楊玉娘想抓王金洋,想了想把這事告訴了林則徐,被林則徐嚴厲禁止:
“僅僅是家裡富裕,仍然是臆測其有問題,不能依據這些抓捕。”
楊玉娘還想爭辯,林則徐說:
“此案很可能直通朝廷大員,所以一定要謹慎,每個環節都要有鐵證。”
後來鬱金建議:
“小姐,先從霍玉閣查吧,即使出了什麼紕漏也不會涉及朝廷大員。”
楊玉娘聽到霍玉閣名字就咬牙切齒,說:
“好,霍玉閣經辦祭神十一年,人祭就有三次,死在他手裡的幼童男女各有三個,怎麼辦都不過分。”
段玉立即說:
“既然這樣,何不直接抓來?這樣節省時間。”
楊玉娘想了想說:
“義父不許如此,我們先跟蹤幾天,找一個藉口暗中抓來。”
不到兩天霍玉閣就被趙旺濤抓來:
“有一個失蹤的少婦被這傢伙藏在家裡。另外,發現他還暗中販賣鴉片。”
於是秘密審問霍玉閣,但霍玉閣一口咬定自己除這兩件事外什麼錯事都沒做。
一陣嚴刑拷打,霍玉閣斷了右腿和兩根肋骨,但仍然死不認罪。
楊玉娘兩眼冒火,說:
“抓全家,我有辦法。”
霍玉閣四個兒子兩個老人都被抓進一個廢棄的莊園,一陣拳打腳踢,霍玉閣父親首先認罪。
他被打斷了兩條腿,灌了辣椒水。
“他貪汙祭神錢,曾經殺害一個老人搶來他的孫子做人祭……”
霍玉閣大叫冤枉:
“你們這麼殘酷,老人能不亂說嗎?冤枉啊冤枉!”
段玉認為對老頭太過分了,楊玉娘斥責說:
“子不教父之過,霍玉閣罪惡累累,難道說他父親不知道?既然知道,為什麼沒有阻止?你們看看,這一家人穿金戴銀,哪來的錢?都是人祭來的,百死莫贖!”
楊玉娘讓趙旺濤等在地上豎起兩根木柱,木柱相距一步遠,然後把霍玉閣身體和兩隻手綁在兩根木柱上,然後用鋸子在手腕上拉鋸。
一聲慘叫,霍玉閣暈死過去。
醒來後楊玉娘再拉鋸,但就應該仍然不認罪。
就這樣一隻手腕被活生生鋸掉了,就應該仍然大聲喊冤,說人祭是這裡的民俗,自古有之,自己並沒有透過人祭貪錢。
楊玉娘又把就應該母親和大兒子綁到木柱上,拉著鋸子就要動手,霍玉閣一下子慫了。
“放過家人,我認罪,如實交代。”
楊玉娘說:
“你寫出自己的所有罪行,等我們落實後放過你全家,以後不予追究。”
霍玉閣寫了十幾張紙,把自己的,米加強的鄭格中的全部寫了出來,楊玉娘急忙去找林則徐。
林則徐看了皺著眉說:
“這些仍然不能作為米加強鄭格中的罪證。”
“義父,為什麼不能為證?”
“因為這僅僅是人證,還需要物證。”
林則徐喊來三兒子林拱樞,讓他找幾本書讓楊玉娘看。
楊玉娘看了兩天《大清律例》和《大清會典》、《五軍道里表》等五部律法和判案准則,深感自己辦案的“山大王”法則的錯誤。
要認定一個人有罪,必須要有人證物證。
再次審問霍玉閣,霍玉閣大喊大叫說自己沒有一毫隱瞞,手裡沒有知府縣令的物證。
楊玉娘深感無力。
依照楊玉娘指令,不得再使用“山大王”手段,所以大家都束手無策。
牛營建議:
“先在他家裡搜,搜不出來物證再說。”
二十餘人在霍玉閣家搜查了一夜,除得到很多財物外毫無所獲。
第二天晚上再去搜尋,仍然什麼都沒有搜出。
牛營低聲說:
“霍玉閣三兒子之前被嚇得屎尿橫流,能不能從他下手?”
楊玉娘點點頭:
“你審。”
牛營堵住其他人的嘴巴對老三說:
“你家有什麼地方藏東XZ那種秘密的東西?如果你找到這個地方,我們就釋放你們全家。如果找不到,都要被鋸掉腦袋。”
被抓來的霍玉閣一家老老小小總共十七人,這幾天都被丟在溼漉漉的地面上,而且少吃少喝,老三哪裡過過這樣的日子?一聽要鋸掉腦袋,老三立即說:
“我們家院外有三棵樹,中間是石板,下面是地窖,我曾經看到父親去過地窖,但不知父親在裡面放了什麼。”
很順利,不僅在地窖裡找到了霍玉閣和知府縣令等的送禮賬冊,還得到了很多金銀財物。
再去告知林則徐,問能不能對知府縣令動手了,林則徐說:
“一,你們只能暗中調查但沒有拘押知府縣令的權力。二,此案還缺少旁證。”
“旁證?”
“是,旁證。因為一個人在威脅利誘下很可能招供,這些供詞很可能是偽證,不實,這時候就需要其他人的證明,即旁證。”
看到楊玉娘等傻眼,林則徐對林拱樞說:
“你去和霍玉閣聊聊,看看能不能找到旁證。”
結果林拱樞很快就回來,告訴霍玉閣已經被鋸掉了一隻手,霍玉閣的所有證詞都不能作證了。
林則徐大驚失色,虎目瞪著楊玉娘等很久才說:
“你們知道嗎?這樣不但不能拘押知府縣令,我們會反過來吃官司。”
看到楊玉娘等仍然迷惑,林則徐又說:
“朝廷那些大員會一口咬定這是刑訊逼供,霍玉閣所說一切都是假的,不能作為證據。而且,他們的說法會得到很多人甚至所有人的認可。反過來說,我們已經構成犯罪。”
楊玉娘等“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林則徐:
“霍玉閣雖然犯有人命,但和你們比起來沒有什麼不同。他還可以有託詞,說人祭是民俗,是為了千千萬萬人的安全,你們呢?不不不我們呢?慘無人道!”
“如果這麼判案,你隨便抓一百人來,九十九個會認罪,不管有沒有罪都認……”
“如果這麼容易破案,你們認為我不會這種方法嗎?”
兩個時辰後,林則徐扶起淚流滿面的楊玉娘等,在地上來來去去踱步,很久才說:
“現在怎麼辦?霍玉閣不能放也不能抓。”
“義父,我們錯了。”
“大人,我們……”
林拱樞說:
“父親,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馬上如實上報皇上,等皇上受到奏摺後再上報知府,同時釋放霍玉閣一家。”
看到父親還在思考,林拱樞又說:
“好在沒有出人命,又是出於好心,朝廷只能判為監押,不會判處死刑。”
林則徐想了一會說:
“只能如此了,玉娘,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此事只能由你我兩人承擔。”
“是,義父。”
林則徐笑笑說:
“好在書信往來需要時日,等皇上諭令下來時,這裡的治水已經結束。你們放心,此事主要責任在我。”
楊玉娘放聲大哭。
“你們回去休息吧,我馬上寫奏摺。玉娘,如果這段時間知府和縣令死亡,不管死於誰手,我們都難逃干係,所以,你要保護他們安全。”
玉娘此時渾渾噩噩,忽聽林則徐說:
“朝廷有的大員知道此事後必然在聖旨到來之前對知府縣令下手,以便嫁禍於你我,義父的話你可明白?”
楊玉娘大吃一驚,頓時醒悟。
當天晚上林則徐讓林拱樞發出奏摺,三天後林則徐上報知府米加強,同時釋放霍玉閣一家。
林則徐一邊加緊修築堤壩一邊安排後事一邊靜等道光皇帝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