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慧回到家時，李天明正陪著婆婆在院裡曬太陽，娘倆個正說笑著什麼看到白慧便住了嘴，王玉蘭還和往常一樣親熱的叫她過來坐，李天明看到她面無表情的站起來去了大門口。

她坐了會便去廚房做飯，換成往常李天明早過來給她燒火陪她說話了，可今天卻沒有。她邊擇菜邊想他大概還在為自已借杜娟那一萬塊錢生氣吧！自已也有不對的地方，本來家裡就窮，還有外債這又背上更多了，但總不能看著父母為難不管吧，他們還供著學生，馬上亮子就要說親結婚，沒了雞場他們又上了年齡，掙錢那有那麼容易？不管怎樣自已還年輕，掙錢還是容易的，反正現在杜娟手裡有錢，晚兩年還她就是了。

也是為了彌補自已心裡的歉意，今中午她特意把早些天吃餃子剩下的肉拿出來，家裡沒有冰箱，她都是把肉炒了連油帶肉放在瓦罐裡，炒菜時放上一點那菜就有了肉香，更下飯些。還剩下半碗的肉她全炒了，其實她也是心疼丈夫，沒人幫襯負擔也大。做好她先給婆婆端了一碗，又喊他吃飯，他照舊不理她，看來這次他是真生了氣，等晚上吧跟他好好談談，她相信他會理解自已的。

“不過日子了，窮的叮噹響還見天吃肉！”李天明看到白慧刻意給自已的碗裡多挑的肉塊，他知道她的心，可他就是過不了自已心中的那一關，自已在外面辛苦一年精打細算也才能落下一萬塊錢，這人可好為孃家那個敗家子弟弟一下就借別人一萬，你是有錢還好，自已都是過的緊巴巴的，這不是敗家是什麼？還有早前的，自個年輕少壯的調理身體扔了一千多，娶了她半年不到都丟出去一萬多，換了誰不生氣？他就是要給她擺臉子就是要治治她，不然以後還怎麼過日子？

他端起那碗肉菜“啪”的摔在地上揚長而去，留下白慧愣站在那裡不知所措，還是婆婆過來勸她吃飯，又罵了自已的兒子。

李天明肚子餓的難受，在他大伯家吃了一碗糊塗面後原想拐到超市看人家打牌的，又覺的無趣，便一個人朝著村外自已的地走去，看看麥子順便散散心。

綠綠的麥苗迎著風搖動，他坐下來點上煙，他望向他腳上的棉窩窩，還是白慧做的，針角又細又好，他忽的就覺的自已今天挺過分的，人吶，總是不知足，得隴望蜀。以前自已是什麼日子？單身漢，那時就想著找個女人，哪怕醜點哪怕憨點都行，就想有個女人陪他說話做飯，哪怕吃糠咽菜也行。如今找了白慧，年輕漂亮家裡家外幹活是一把好手，對媽也好，他還有啥不滿足的，比起村裡孤獨終老的老光棍們，自已是幸運的。他曾經的夥伴到現在仍然孑然一身，掙了錢就去找小姐，染上了花柳病，病了連吃個飯都沒人管，自已不比他強，冷了有人給加衣，每天都有熱乎飯，對你知冷知熱的，你還對人家摔臉子，不就是錢嗎，多一萬債務你會死嗎？不過多幹兩年罷了，哪天把白慧氣走了，誰管你！就個伴吧，兩個人一起過終比過孤獨一人。他把自已勸明白了，似乎看到遠處的山，近處的樹，田裡綠油油的麥苗是那樣好看，回家。

白慧正陪著婆婆坐在太陽下剝玉米，李天明便也坐下來，三個人圍著大膠盆幹活。“慧慧，我餓了給我下碗麵條吧！”他笑著對她講。

“甭管他，餓死他！”王玉蘭口齒不清的說，一邊用好的那隻手狠狠打他。

白慧看他笑了，又主動找她說話，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去廚房給他做飯吃，打了兩個雞蛋，拔了顆蔥，冼了兩棵青菜，不一會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便做好了。李天明端著麵條狼吞虎嚥的吃，這場冷戰便也悄然結束了。

趕到春節前，李天明又做起了難。白慧那裡有個風俗，出嫁的閨女要年前給孃家媽媽送節禮，一般就是買個豬後腿，再買些雞，魚，牛羊肉之類的，看條件，條件好了就買多些，差了就少買些全看閨女的心意。“這年前買了，初二回孃家還買禮不？”李天明問。

“要買的，總不能空手回去吧？”白慧說。

“那你們那兒姑娘禮挺重的。”李天明在盤算自已的錢，本來留一千塊錢過年的，白慧回家一趟零零散散花了五百，按著白慧的說法，這五百買禮咋也不夠，實在不行只能硬著頭皮去借些錢，先把年過了再說。他覺的他真像楊白勞，辛苦一年末了連個年都過不了。

去大伯家找堂哥借了一千，剛還的錢又借了回來，連他都覺得好笑。買了個豬後腿，買了兩條魚，便和妻子一道去老丈人家。

楊博年前也回來了，也是趕在今天送節禮，同樣一個豬後腿，不同的是買了牛肉，兩個女婿相視而笑，彼此心照不宣，帶著老婆拎著東西回到家。

秀平是開心的，兩個女婿都過來了，她高興喊白老根出來接東西，親熱的抱過外孫女，天氣好，眾人便都坐在外面廊下曬太陽聊天，小院裡鬧洋洋的。老根娘望著小院裡這麼些人，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咧著只剩下兩個門牙的嘴笑個不停，這些可都是她的孫男嫡女啊！白婷把孩子抱到她懷裡，讓她摟著，老根娘瞅著那個麵糰似的小人激動不已，一會笑一會哭“像婷婷，小時候。”

秀平從她懷裡抱過孩子，“老糊塗，口水都噴孩子臉上了。”

“媽，咱可說好了，您可好好給我看好她。”白婷有些撒嬌的跟母親說。

“知道了！”秀平拉長了腔“我上輩子欠你們的！”

“等我們掙了錢好好孝敬您。”

“等著吧！”秀平說著也坐了下來聽著男人們聊外面的世界，白老根向楊博打聽著外面的錢好不好掙，像他這樣的年齡出去好不好找活，雞場沒了，總得再找個門路吧，眼看著花錢的地方是越來越多。

他們在那邊聊，白慧姐仨個坐在這邊說悄悄話“二姐，不行明年我不上了，反正再學也是那樣瞎花錢。”白楠說。

“你早些斷了這想法吧！好好上學最不濟不考個大專，你看我和大姐吃了多少虧，現在這社會沒文化不行，努力點學不會慢慢啃。”

“咱家啥條件我還不知道，”白楠嘆了口氣，“何苦花錢讀什麼大專。”

“你錢不夠了跟我講，千萬不能退學！”白婷拉過妹妹的手，“上學出來好好找個工作，別過我和大姐的生活了。”

白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