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大之樹木盡被砍伐矣,
唯餘一些甚低之灌木及野草,亦被人踩得不成樣子。
“爸,吾給您送飯來矣,速食吧!”王平喊著。
“哎,來矣!”一個男人渾厚之聲應道,
接著自樹林裡便出來一人,其個子亦不算高,
但渾身卻似充滿力量,年齡大概有不到五十。
“爸,此乃吾之同學李少華!”男人至跟前,王平道。
“哦?汝便是李少華?”男人問道,認真打量了他幾眼。
“叔叔您好,吾乃李少華,王平至好之友。”李少華道。
“歡迎!多住些時日吧,汝等這些孩子,
此數年可算是累壞矣!”男人風趣而言。
“叔叔,您尚頗解吾等年輕人也!”李少華恭維道。
趁王平父親吃飯之空當,李少華繼續向山頂爬去,
此處已近山頂矣,故而其未費多時便至矣。
往大山深處望去,到處綠意盎然,這裡之樹木大部為松柏,
下邊之人亦喜用松柏以蓋房子,做傢俱。
此亦為此處樹木流失速之因也!
王平亦隨之在其身旁,道:“少華,吾們山裡無土地耕作,
昔時人們靠打獵、砍木材度日,今時發覺伐木乃一掙錢之行當,
幾乎家家皆來砍伐,然如此長久下去,非良策也。
汝方才所見此等情狀亦不過十年未及之時光!
吾幼時,不解此等,只覺家中能吃好穿好即可;
長大矣,方覺此間之危機。
汝思之,短短之十年時光,一山峰即禿矣!
再有數十載,尚不知如何也!”
“是啊!吾來之途上,見河谷中一點水皆無!
此次若不來看汝,吾則永不可知此間之情狀,然吾等能為之何耶?”
“唯有村裡人真正富起,無須再去砍伐木材,彼等方能止此行為。”
王平沉聲道,觀其狀,彼於此些年實真正思考過此問題。
“好小子!汝說之有理,只是吾等何以能使彼等富起耶?”李少華問。
“吾亦不知,故而欲上林業大學,觀能學何以使家鄉富裕起。”
“吾非聞,此數年一直有退耕還林之國家補助乎?汝處未有乎?”
李少華問。
“此等補助固有之,然從至不了村民之手;
縱至矣,數額亦過小,解不了事。
再者,汝亦聞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今令村民棄此般生活水平,彼等肯為乎?
吾家若非伐木,吾連高中皆上不起,更休言大學矣。”
王平聽起來心情沉痛。
“是啊,此些年,貪官汙吏到處橫行,
卻無多少真正得罰,反令彼等變本加厲。
愈是下邊基層,愈是黑暗兮!”李少華亦感慨。
“唉,還是勿思此等為好。
此幾日,吾攜汝至深山老林中轉一圈,
今時正為美時,汝必不悔來此!”王平收起沉痛之心情,愉快道。
上午彼等助王平父親一同伐木,李少華才覺伐木實非易事,
村人彼此之間已有甚密切之配合,一棵樹一人定然搞不定,
需數人分工協作,方能伐倒。
其始時全然插不上手,但至後便看出些門道,助眾人一同幹起。
中午歸王平家食飯,下午繼幹,
李少華方知原來下午有收木頭之人來,故大傢伙今時才如此辛苦。
下午之工作較簡,便是將伐倒之木頭搬至山腳,
候那些收木頭之人將木頭拉走。
彼等一行速將此幾日砍伐之木頭搬至山腳。
此時已近下午四時,共有近兩百根直徑自十公分至五十公分之松木。
那些收木頭之人三點半即至,有大約五輛大卡車,十人未及。
“王村長,此些木頭觀之不甚佳啊!”一約三十多歲之人曰,
其個頭頗高,幾近李少華之高,滿身流裡流氣,
一邊翻看那些木頭,一邊對王平父親曰。
“哎呀,陳老闆,此皆為好木頭呀!大傢伙此些天可累得夠嗆。”
王平之父陪著笑臉曰,李少華方知其為村長。
“吾觀不甚好,汝等是否該翻過山去那邊看看矣?”陳老闆曰,手指了指山背後。
“陳老闆,汝等再來一二次,吾等便該翻過去了,只是此次……”
“王村長,兄弟亦難交代,此次之木材不甚佳,兄弟予汝六萬,汝觀如何?”
“陳老闆,汝能否多予些,大傢伙皆不易……”
“善矣,看在王村長之面,那便八萬罷,
然下次若仍如此,兄弟可就對不住矣!
老規矩,請王村長吩咐大傢伙裝貨吧!”陳老闆不客氣道。
眾人一陣忙亂,待全部裝畢,亦近六點矣,
幸逢夏日天黑晚,若不然此些車恐難行矣。
“王村長,此乃此次之錢,尚有此次之準伐證,汝可得儲存好啊!”
陳老闆遞上一信封,對王平父親曰。
“多謝陳老闆,陳站長那裡,代問好!”
“善矣,吾等日後一同發財!”陳老闆得意笑矣。
待汽車啟動後,王平之父朝地上吐了一口,
罵道:“呸!何玩意!”其餘人紛紛作了同樣之動作,
李少華看得一愣。
“少華勿怪,此陳老闆乃鎮上林業站陳站長之親弟,
專司與吾村交易買木之事,除卻彼等,誰來買,皆會被林業站攔車罰沒也。
那陳站長乃市裡林業局局長之婿,於吾處近五年矣。
自彼來後,吾等之木頭價格一再下跌,
村裡人辛苦近五六日,彼等卻可掙至少三倍之錢。”王平父親解釋道。
“叔叔,彼‘準伐證’是何回事?”李少華好奇問。
“那乃國家為控林木採伐而定之證,若無此證,
誰皆不可隨意採伐樹木,且應是事前申報也。
吾處每次皆為這陳老闆收木時帶來,言是為防上邊日後之檢查;
尚有彼等運走木頭,亦有準運證,若於別處,亦會被人攔也。”
王平之父見其如此大興趣,不由得多言幾句。
“那村裡人自出售賣不行乎?”李少華復問。
“不行,恐連此山區亦走不出,便為人所攔,
屆時連一分錢皆不予,尚不如這般!”王平父親卻不知若非懼彼等鬧事,
對方亦不會思及遣人來購其木材。
李少華無言。其提出欲與王平沿此公路歸家,
王平一愣,卻即刻應之,面上卻露狡黠之笑。
結果彼等自此‘公路’歸至村子時,已近八點矣,天亦黑矣,
比翻越山峰多花一時有餘!數人觀市裡電視臺之整點新聞,
卻見那些記者及其他學生仍於其家門外轉悠,
渾然不知主角已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