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戒尺落在沈凌霄的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楚寒雪站在一旁看著，在心中默默數著戒尺落下的次數。
“一定很疼。”
但沈凌霄面無表情地受著，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不知為何，戒尺每落下一下，楚寒雪的心就如同被針刺進了半分。
她覺得，這戒尺倒不如落在自己掌心來得痛快一些。
最後一戒尺落下之前，楚寒雪伸手擋在沈凌霄的手心前。
這一下，楚寒雪來不及轉動手腕，楚瑾辰也來不及收力，恰好打到了楚寒雪手腕凸起的關節處，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
在場的幾人紛紛愣住，沈凌霄率先回過神來，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
仔細檢查她手腕關節處，只見有些紅腫，好在骨頭沒事。
沈凌霄看向楚瑾辰的眼神有些幽怨。
楚瑾辰趕緊放下戒尺，從沈凌霄的手中將她的小手接過來，對著她傷口的紅腫處吹了幾下。
“你是傻的嗎？他常年習武，皮糙肉厚的，還會用內力保護自己的掌心，我打他，他不痛的。倒是你這一下，手腕上的紅腫大概得兩三天才能褪去。”
楚瑾辰責備又心疼地看著她。
楚寒雪從小被保護得很好，基本上沒受過什麼傷，這一下，她疼得瞬間被冷汗浸滿全身。
她用另外一隻手比畫簡單的手語。
“沒事，不疼，這一下本來就該我挨著的。凌霄哥哥只是代我受罰，是我對不起他。”
從他們之前的對話中，眉冉不難猜出楚寒雪的身份。
她本以為楚寒雪是哪個名門貴族中將養的嬌貴小姐，但沒想到她竟是身份金貴的公主。
可偏偏這公主沒有那些官家小姐身上討厭的高貴架子，還非常通透明事理。
單憑那細皮嫩肉的小手關節捱了這麼一下，一滴眼淚都沒流，就值得她敬佩。
眉冉倒是更喜歡面前這孩子了。
“這小可憐，今兒到了姐姐這，倒是淨被這些臭男人欺負了，一個弄傷了腳，一個打壞了手。”
眉冉心疼地揉了揉楚寒雪柔順的髮絲。
“聽姐姐話，跟我回客房休息，離這些討人厭的臭男人們遠些。”
她拉著楚寒雪的手剛從沈凌霄身邊經過。
一股凌厲的殺氣從外面將門撞開。
沈凌霄上前一步，下意識將楚寒雪護在身後。
門外的人，很奇怪，她身上殺氣外放，內力深厚，但卻不得章法，胡亂撞擊著。
楚寒雪側身從沈凌霄肩膀處探出小腦袋，向門口看去。
只見門外的女人披散頭髮，目露寒光，周身氣息冰冷得嚇人，似乎不想讓任何人靠近，出塵的氣質宛若從天而降的仙女。
她面若寒霜，面龐精緻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
楚寒雪從未見過這樣的好看的姐姐，不自覺從沈凌霄身後走出來。
她喜歡一切好看的事物，現在被眼前的美人吸引，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衣袖，生怕她被風吹回到本屬於她的天上去。
那人看著抓住自己的可愛的小人兒，目光竟逐漸柔和下來。
楚瑾辰從愣神中回神。
“林姑娘是來找在下的？”
“嗯，明天，出發，去北疆。”
“林姑娘，出發去北疆一路上路途遙遠，山高水長，我們要不要留在這多準備兩天？”
“那就後天。”她像是在傳達自己的命令一般，倒是比楚瑾辰這個王爺更有架子。
“好，就依你。”
女人走後，楚寒雪用手語問道：“這好看姐姐是誰？”
“林清夢，林將軍的么女。”
楚寒雪對林將軍有些印象，他的長女林清影，她見過幾次，囂張跋扈得很，很是不討喜。
上次楚寒雪生辰，她到梧棲閣朝拜，反倒訓誡自己宮中的侍女，原本好脾氣的楚寒雪沒忍住，命成祿回嗆了回去。
成祿是伺候在聖上身邊的人，他一開口，林清影沒有骨氣地跪了下去，那樣子窩囊得很。
楚寒雪見她那樣子很是無奈，最終也只是罰她往後不得登入梧棲閣半步。
不過她從未聽說過林將軍還有一個么女。
楚瑾辰見楚寒雪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看向自己，無奈笑道：“明天再給你講故事，現在太晚了，先回去睡。”
他攬著楚寒雪的肩膀，護送她回到房間。
叮囑道：“遇到危險記得用東西砸門，哥哥就在你旁邊，馬上趕過來救你。”
楚寒雪點頭。
她自己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和衣躺在床上，也不敢熄滅蠟燭。
其實她是有些害怕的，想想以前在宮裡的時候，都是魏女官將她哄睡才離開，那些點燃的蠟燭也只是被魏女官拿遠一些，不會讓強光傷害她的眼睛而已。
她側身躺在床上，摸到了藏在枕下的短劍。
回饋到肌膚上的冰涼觸感令她感到安心。
不知為何，腦袋裡突然浮現出沈凌霄沐浴時和他替自己挨戒尺的畫面，不由覺得臉頰燥熱。
她輕輕拍了拍臉頰，讓自己回神。
突然，有人輕輕敲了敲她的窗欞。
她戒備地握著短劍，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人影早已離開。
小心翼翼推開窗子，窗臺上放著一個白色的精緻小藥罐。
楚寒雪探著身子望了望，見四下無人，便將藥罐拿了回來。
擰開藥罐，一股清涼醒腦的味道蔓延進鼻腔之中。
她用手指沾了些透明的膏體塗在受傷的手腕處，受傷那處變得清涼起來，不似剛才那般脹痛。
“應該是他送來的吧，也不知道他自己用了沒有。”
楚寒雪倚著窗框看著窗外傻笑。
夜晚秋風寒涼，吹得久了，便覺得身上冷颼颼的。
她關上窗子，回到床上。
窗外不遠處，一道修長的身影倚著牆壁，冷峻的面容上，浮現出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寵溺的微笑。
一大早，楚寒雪就被楚瑾辰叫醒。
她睡眼惺忪地被楚瑾辰拉著去採買。
“明天我們就要去北荒，那裡山高路遠，一路上必定艱苦萬分，我們要多做些準備。”
“北荒？”楚寒雪的腦袋還沒徹底清醒。
迷迷糊糊之中，她想到了昨天夜裡闖進王兄客房的清麗女子。
“清夢姐姐為什麼要去北荒，這裡不是她的家嗎？”
楚瑾辰看著甜美可愛的妹妹，暗暗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心疼。
若是她也能有和楚寒雪一樣的身世，身邊圍繞的都是愛她的人，她是不是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冰冷，不可靠近。
“小雪，你清夢姐姐雖然出身將門世家，但在家中並不受寵，受了不少苦。前些日子，她母親也……”
他摸了摸表情比她還心痛的楚寒雪的小腦袋。
“小雪，你覺得她和我們是朋友了嗎？”
楚寒雪堅定地點頭。
雖然林清夢和她只見過片刻，從未說過一句話，但她就是很喜歡她，就好像她們本就應該是知己。
“那小雪能不能像家人一樣陪伴他，就像我和你太子哥哥陪伴你一樣？”
楚寒雪雖貴為公主，但始終覺得人與人之間本就是平等的關係，雖然她是公主，也只不過是受了萬民供養，而她也有保護萬民的責任和使命。
“小雪真乖。等你和林清夢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她自然會把她的故事說給你聽。”
楚瑾辰把楚寒雪教得很好，愛護萬民，尊重他人，保護別人不願意說出口的秘密。
他教得好，是因為他做得好。
沈凌霄看著眼前明明嬌滴滴的小姑娘，她的身上似乎蘊藏著巨大的能量。
倔強，陽光，自信……
只要靠近她，目光就不忍從她的身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