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珩聞言微微一怔,問道:“你剛剛說什麼,什麼仙草?”
雲中君望著卿珩,認真的回答道:“她是什麼仙草,這我倒沒問,我一直以為是秦艽在後山上養著的花草,修成人形變成女仙,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雲中君小心翼翼的望著卿珩問道:“你怎麼這副樣子?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卿珩想了一想:“是不是身著綠衣的小姑娘,樣貌很清秀?”
雲中君點頭道:“是,你認識她?”
卿珩確認了女仙的身份後,才鬆了一口氣,說道:“不僅是我,你也應該認識她的,她是我殿中的植楮草,前幾日修成了人形,名叫雲珠。”
雲中君一副瞭然的樣子,緩緩點了點頭,又問道:“她既是你殿中的仙娥,又剛修成人形,怎麼不在頵羝山好好的待著,獨自一人跑去凡界做什麼?”
卿珩疑惑道:“你說什麼?她是獨自一人?小師叔不在她身邊嗎?”
雲中君連忙搖搖頭說道:“我瞧見她時,她便是孤身一人,身邊沒有別人,也沒在凡界瞧見辛夷。”
卿珩沉吟道:“哦,原來這樣。”
雲中君神色有些緊張的說道:“不過我來的路上,倒是聽說了一件大事。”
卿珩瞥一眼雲中君的樣子,也猜測到了七八分:“你說的,可是河圖洛書的事情?”
雲中君微微點頭答道:“正是,你怎麼知道的?
卿珩無奈的瞥一眼雲中君,半晌之後,嘆了口氣,緊接著無力的回答:“不僅是你,如今六界中人最關心的,怕只有這件事情了。”
雲中君一臉的疑惑,迫不及待的問道:“我聽說後也是嚇了一大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件事該不會是真的吧?”
卿珩緊緊皺著眉頭,說道:“我也是昨日才曉得的,關於此事,我知道的,與你聽說的大概一樣多。”
卿珩轉念想到金鈴子與陸英,很不自然的望著雲中君半晌之後,神色漸漸緊張了起來,而後,她故作輕鬆的說道:“不用過於擔心,這只不過是個流言而已,再過個幾日,便會不攻自破了,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雲中君見卿珩臉上的神情十分坦然,以為此事她有十足的把握應付,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神界眾人的心態是怎麼樣的,怕是有些人嘴上不好明說,心裡卻也想著怎麼渾水摸魚吧?”
卿珩一直以為雲中君頭腦簡單,聽她說出剛剛的一番言論後,有些震驚的望著她,說道:“我以為雲君一直對神界之事漠不關心,卻沒想到,你能將此事看的如此透徹。”
雲中君一笑:“這算是恭維嗎?”
卿珩搖頭道:“自然不是,是因為雲君這麼些年來,從未說過這樣的話,有些驚訝罷了。”
雲中君望著遠方,淡淡的說道:“有感而發而已,只是對如今的神界略有些失望罷了。”
卿珩一怔,雲中君說的每一句話,正是道出了她此刻心中所想:三萬年來,神界雖仍然沒辦法撫平神魔大戰與櫃山一役帶來的創傷,但如今,失了勢的魔界與一直在暗處觀望的冥界卻也不敢再做出什麼大的動作。而相比於他們,神界之中的勾心鬥角,各個神族之間互相傾軋,任是天帝也無法阻止。氐人一族的死不會那樣巧合,凡界出現血靈的事情,也不是沒有人知道,若不是她發現,這件事情,到如今怕是都沒個終結。如今,繼崑崙山法道會上發生的事情之後,終於有人按捺不住,要下手了。
卿珩眼中閃現出一道寒冷的鋒芒:“當年北溟四聖與冥尊叛出神界,有些人沒有跟著去,怕是後悔了。”
雲中君轉過身來,望著卿珩說道:“越是這樣越要小心,畢竟我們如今連敵人是誰,都不清楚。”
卿珩欣慰的望著雲中君說道:“你先回去吧,這些事情你不需要再插手了,我們自己會解決。”
雲中君笑了一笑,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卿珩說的對,如今這樣的情形,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
雲中君心情像是好了不少,她站起來說道:“既然沒什麼要我幫的忙,那我便回去了,哦,你還是好好看著那個小丫頭,別叫她再給你到處惹事了。”
卿珩一愣,後又反應過來,雲中君口中所說闖禍的丫頭,說的是雲珠。
卿珩笑著說道:“今日麻煩你了,我改日再過去拜訪。”
雲中君與卿珩客套了幾句,便回了凡界。
雲中君離去之後,卿珩忙趕去後山,將還在暘谷岸邊戲水的雲珠揪回了枕霞居。
雲珠十分委屈的垂著腦袋,偶爾偷偷瞥幾眼卿珩,卻也不敢說話。
卿珩瞥一眼雲珠,面無表情的問道:“怎麼了?你不是與小師叔去什麼系崑山了?怎麼會在凡界碰上雲中君?”
雲珠聽得卿珩沒什麼責備她的意思,連忙抬頭說道:“小師叔說的那個地方不好玩,我便去了個好玩的地方。”
卿珩聽到雲珠的話,沉默了一會,她盯著雲珠問道:“小,辛夷他去系崑山,是為了帶你去玩?”
卿珩聽到雲珠喚辛夷小師叔,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她也不清楚,究竟哪兒不舒服,為什麼不舒服,不知不覺的改了口,不再稱呼他為小師叔。
雲珠天真的說道:“是我想出去玩,請小師叔帶著我的,我們離開那日,等了半天,也沒見你回來。”
卿珩一愣,問道:“為什麼等我?”
雲珠仰起臉答道:“小師叔說你那幾日不開心,他本來是打算帶你出去散心的。”
卿珩有些說不出話來,原來是為了她,辛夷才離開的,他那日沒等到自己,是不是很失望?
雲珠見卿珩一直出神,問道:“主人怎麼不說話了?”
卿珩瞧見雲珠亮晶晶的一雙眸子正望著自己,忙說道:“既然這樣,你就先待在頵羝山上,不要到處亂跑了,等過個幾日我離開頵羝山時再行安排。”
雲珠欣喜的連連點頭,說道:“我一定會聽主人的話,卻不知主人要去哪裡玩?還有誰會一道去?”
卿珩想了想,說道:“我是有要緊的事情才出去的,並不是去玩。”
雲珠撇嘴答道:“知道了。”
卿珩望著雲珠,卻覺得有些不自在,想著隨便說點什麼,便不經意的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變成人形的?這些我都不怎麼清楚。”
雲珠說道:“就是小師叔從崑崙山上回來的那一日。”
雲珠想了一想,又道:“不過,還好當時小師叔回來了,不然我也沒那麼容易化身人形。”
卿珩頓了一會,好像沒有將雲珠剛剛的一番話聽進去,只微微點頭,她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額角,像是在費力的想著什麼事情,隨即又說道:“我方才好好想了想,你如今才成了人形,也沒有什麼修為,跟著我胡跑,好像也不是個事,這樣吧,嫂嫂過會便要去丹穴山了,她離開時,我請她將你也帶上,丹穴山你從來沒去過,也是個十分好玩的去處。”
雲珠神色間有些失望,嘟囔道:“主人和小師叔都不想我待在你們身邊,費盡了心思,都想打發我走。”
卿珩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
不多時,玉裳果然來了枕霞居一趟。
卿珩連忙起身相迎:“嫂嫂要走了麼,我這裡還有一件事要拜託嫂嫂呢。”
玉裳看著卿珩,嘴角有了些笑意,說道:“什麼事,說來聽聽。”
卿珩說道:“嫂嫂也應聽說了我殿中的那棵植楮仙草已然化成了人形,如今神界多事,而她的性子又有些野,過幾日我便要離開,她現下也只認我做主人,可如今,我也有要事在身,若將她帶在身邊,怕是諸多麻煩。我想著嫂嫂要回丹穴山,便也將她一同帶去。”
玉裳明白卿珩的意思,如今的神界風雲變換,頵羝山也不是安全的地方,這個時候離開才是明智之舉。
玉裳說道:“這個好辦,你叫她與我們一道去便是了,我會幫你看著她的,放心吧。”
卿珩笑道:“那便麻煩嫂嫂了。”
玉裳也笑了一笑,說道:“我們本就是一家人,這沒什麼的。只是我如今回了丹穴山,也沒個人照顧卿珏,你要幫我好好看著他,別叫他再受傷了。”
卿珩說道:“他的修為,可要比我高的多,你不來擔心我,卻要擔心他?”
玉裳臉一紅,笑道:“差點忘了正事,你們此次前去諸多兇險,我遠在丹穴山,也幫不了你什麼忙。我之前在丹穴山時,丹水是由我來管的,這裡有一顆噬水珠,是用作治理丹水的法器,我便送與你,你們金烏一族與水相沖,河洛之書,卻都與水有關,帶著它,或許能保你們平安。”
卿珩伸手,接了玉裳遞過來的珠子,拿在手中仔仔細細的瞧了起來,這珠子渾圓瑩潤,晶瑩剔透,十分好看,卿珩問道:“噬水珠?它能將水吸附在珠子裡嗎?”
玉裳叮囑道:“是,我以前用它收過不少的水進去,只是有一點,你不是水族,若要用它,消耗的靈力術法可要比水族的人多些,用的時候多加小心。”
卿珩點頭答道:“放心吧,我會好好用它,不會隨意拿著它胡鬧的。”
玉裳點點頭說道:“恩,那你以後便是它的主人了,將它收好。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們多保重。”
卿珩說道:“嫂嫂慢走。”
卿珩望著即將要離開的一行人的身影,神色凝重,卻只一直盯著他們,站在山門前一動也不動,更沒有說話。
玉裳離開前,雲珠一臉哀怨的跟著她上了鸞車,卿珩往前走了兩步,說道:“你不必失望,丹穴山上什麼都有,可比我們頵羝山上要好玩的多,我保管你在那兒玩上幾日,都不想再回來頵羝山了。”
雲珠聽聞,雖不像之前那麼不高興,但還是有些委屈的望著卿珩說道:“那好吧,主人,我就先走了。”
卿珩忙說道:“等我們辦完了事,我便叫鯉赦去丹穴山上將你接回來,再帶你去凡界玩。這些日子,你要多聽嫂嫂的話。”
雲珠微微低頭說道:“我知道了,主人。”
卿珩說道:“快去吧。”
雲珠聽聞,跟著玉裳走了。
卿珩送走了雲珠一行人,連忙喘了口氣,心下卻也輕鬆了許多。
頵羝山上其他的臣民還在,但卿珩如今也顧不得他們,她看著一瞬間變得有些空蕩蕩的凌暉殿,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若想將一月後湧上來的牛鬼蛇神阻在神界外,只能先找到天書。
卿珩撿了幾樣重要的東西帶上,往包袱裡胡亂塞了幾件衣裳,將傍身的法器與玉裳給的噬水珠拿了出來,噬水珠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她低頭望著自己的衣裳,卻發覺這珠子放在哪裡都不合適,她使了個術法將珠子變小,藏在了袖口。
《丹元錄》上寫著,河圖應在崑崙山附近,崑崙山卿珩雖不是很熟悉,但終究也是去過的,只不過她才見了西王母一面,雖說自己是她的親侄女,但她料想,她這便宜侄女,在西王母的心中,應該也沒有什麼分量,此次前去崑崙山,身邊有卿珏這個兄長跟著,還是要方便些。
拿了包袱出去時,恰好在庭前碰上了從丹穴山回來的卿珏。
卿珏瞧一眼她身上的行頭,說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問你。”
卿珩說道:“什麼事情?”
卿珏神情突然嚴肅起來:“上回我們從崑崙山上離開之時,我好像聽說你將妖界的一個什麼小妖也帶到崑崙山上參加法道會了?”
卿珩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他先前在凡界幫過我,我便將他帶到了頵羝山上,那時正巧趕上崑崙山的法道會,他便同我一道去了,卻沒想到,崑崙山上有外人闖入,他也遭了毒手。”
卿珏眉頭一鬆,說道:“難怪我聽說你跟個妖界中人往來,卻原來是這樣的原因。好吧,這也沒什麼,我們此次再去崑崙山,雖說是去找天書,但其中緣由,只對姑母一個人說便好了,她知道輕重緩急,也會幫我們的忙,只是,別人若是問起,便說我們是去崑崙山上散心的,所以,平日裡也不要心事重重的,倒叫旁人看了起疑。”
卿珩心想,此時神界草木皆兵,頵羝山上的風吹草動,都會惹人注意,小心為上總沒有錯,立時點頭答道:“好,我知道了。”
卿珩又道:“我想了想,此番找尋天書,長姐他們若與我們一同前去,其他人聽了怕是會疑心,到時候怕會弄巧成拙。”
卿珏點點頭說道:“妹妹說的頗有道理,找尋天書的事情,既要想的穩妥周到,又不能叫其他的人疑心,我們兩個沒有神職,此行只我們二人前去,確實合適不過了。”
卿珏與卿珩留書後離開頵羝山後,即刻動身去了崑崙山。
崑崙山山頂皚皚一片,山腳下卻是一片綠蔭,各處皆有特色,遠遠望去,說不出的好看。
山門處把守的神仙看到他們,十分恭敬的行了禮,將他們迎了進去。
卿珏與卿珩到了西王母的住處,只卿珏一人進去問好,卿珩想了一想,還是留在外面等著。
卿珏一進去,卿珩便開始尋思,上一回兩人見面,卿珩應該也沒給西王母留下什麼好的印象,所以,此刻還是不要在她面前露臉的好。
卿珩刻意的走遠了些,在芙蕖園子前的長廊拐角等了將近半個時辰,才見卿珏從裡面出來。
卿珩連忙迎上去問道:“怎麼了,西王母說什麼了?”
卿珏微微側身,卻是瞧了一眼身後才西王母居所慢慢合上的門,才轉身小聲的說道:“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到了我再告訴你。”
卿珩聞言急忙跟上。
卿珏直朝著崑崙山頂上去,卿珩望著身後越來越遠的山腳,心中疑惑重重,雖不知道卿珏帶她來這裡有什麼深意,卻也沒問什麼,只是緊緊的跟著卿珏的步伐。
卿珏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瞧著卿珩說道:“姑母沒有直接告訴我天書的下落,卻叫我來崑崙山頂找一個人,只說將她找到了,天書也便找得到了。”
卿珩若有所思:“是這樣,那西王母叫我們找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是神仙嗎?”
卿珏搖搖頭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姑母只說她是常年住在崑崙雪頂的雪神,好像是個女神仙,名喚青娥。”
卿珩想到青娥的名字,連忙說道:“我記得好像在那裡見過她的名字,可她應該也是上古的神祇了,一個隱居了數萬年的神仙,真能知道天書的事情麼?”
卿珏皺了皺眉,一副不確定的樣子,慢悠悠的說道:“這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既然姑母已經這麼說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們還是要先去看看的。”
卿珩沉吟道:“《丹元錄》上也說的清楚,天書的下落與天柱有關,只要找到一卷天書,另一卷天書便會跟著現世。可這也不是什麼便宜的事情,崑崙山這樣大,西王母身為它的主人,對天書的下落也是不清不楚的,再說了,我們兩個對這雪山也不熟,上哪找到那個雪神?”
卿珏笑道:“你放心,我有一個不錯的方法,可以找到她的居所。”
卿珩忙問:“什麼辦法?”
卿珏答道:“書上說,雪神青娥居於雪頂冰窟。只要能到崑崙山頂,找到雪窟,就能知道她的下落了。”
卿珏使了術法,叫誅神鏈引路,半個時辰之後,便瞧見了一個冰窟。
誅神鏈素有靈性,它停在眼前的冰窟前,那這裡應該就是雪神的居所了。
她欣喜若狂,正要上前去,卿珏拉住她,衝著她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不得無禮。”
卿珩連忙停住。
卿珏上前兩步,拱手行禮,朗聲說道:“青娥前輩,頵羝山金烏一族卿珏打攪了。”
半晌之後,冰窟裡面傳來慵懶的聲音:“我這冰洞在這少說也有幾萬年了,我之前與扶桑大帝說過,神界的任何人也不可打攪了我的清修,他也是答應了我的,怎麼如今倒這般說話不算話?”
卿珩聽她言語上對扶桑大帝不敬,正想上前與她理論,卿珏卻又拉住了她,她瞧著卿珏的神情,瞪著眼睛沒再說話。
卿珏不慍不火的說道:“晚輩實在沒有任何的惡意,也無意打擾前輩清修,晚輩此番來,是為了神界的安寧,前輩可否現身一見?”
頓了半晌,裡面的那個聲音又道:“也罷,你們進來吧。”
冰洞中不似外面這樣冷冽,卿珩瞧著洞中一株梅花開的正盛,便蹲在花前,有些驚奇的望著它。
不遠處的聲音又道:“兩位請進來說話。”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到了一座冰室。冰室中床榻被褥應有盡有,榻前盤腿坐著個身著青衣的女子,很是美貌,膚色如外面的雪一般白。
她眼神中帶了些許滄桑,她是上古的神族,卿珩與卿珏雖是扶桑大帝的兒女,在雪神面前,終究是小輩。
卿珩與卿珏上前行禮說道:“小神見過雪神。”
雪神抬眸瞧著兩人,沒什麼表情的點了點頭,她的目光落在卿珩臉上時,神色漸漸的凝重起來。
卿珩見雪神一直盯著她,有些不自然,忙問道:“前輩,你怎麼了?”
青娥說道:“哦,沒事,只是覺得你的樣子像極了我一位故人,一時心有感觸。”
卿珩仔細打量了一眼青娥,說道:“這說來便巧了,怎麼我瞧著前輩好像也很熟悉似的?敢問前輩說的那位故人是哪位?”
青娥笑道:“那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我年紀大了,往事也記不大清楚了,不說也罷。兩位是金烏一族的後生?”
卿珏點頭說道:“我們確實是金烏一族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