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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莊詭事 第七十九章 土崩 (4)

秦潤成一道兒上手受的都痠麻痠麻的,跌落了好幾回,才把這疙瘩錘頭大的東西夾回來。在屋子裡電燈一照,發現居然就是疙瘩礪漿蛋子。是疙瘩礪漿不假,可是爹跟寶成知道潤成後晌跟黑夜碰見的日怪事後,對這疙瘩礪漿不敢小看起來。尤其是爹來了一句,說鬧不好是礪漿成精了。這句話叫人感覺不光是笑人,還有些害怕。

潤成記起,在官莊地裡做營生,他第一回見到礪漿時,爹告訴他這叫礪漿人。他無意中砸開了一個礪漿人,裡頭還有亮晶晶的東西。當然,他試過很多回,也沒有把他想要的亮晶晶的東西從礪漿人裡頭砸出來。也不知道這個裡頭有沒有,要不砸開看看。帶著些想知道里頭有什麼的想法,其實也是想看看它是不是疙瘩平常的礪漿蛋子。潤成叫寶成尋東西,寶成出去半天什麼也沒拿回來。

可是他想到了一個辦法,把這個東西放在衛生院大門跟門柱子中間的縫裡。然後兄弟兩一搭用力,好幾回以後,才聽見了咚的一聲,有些空洞的響法,應該是開了。

潤成過去拾起來地下大大小小的疙瘩,用衣裳兜回了屋裡。三個人圪蹴下看起這些碎沫沫來。床上的進成這個時候突然變得不安分起來,兩條胳膊亂動,腿亂踢提掉了身上蓋著的被子。踢完被子就開始踢床架子,鐵管子焊接的床架子,叫他踢得嗵嗵亂想。嘴裡說不出話來,就是一連串的啊啊啊的聲音。

大楞顧不上看了,管它是不是成了精的礪漿呢。他趴在四小子跟前,立馬就注意到了進成原本已經有些散下去的紅疙瘩,再次凸了出來。顏色也不再全是紅色的,有的地處開始變成暗紅色。尤其是胸口跟脖子腦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的小疙瘩。他回過頭叫潤成,趕緊把這些東西扔得遠遠的,寶成還沒有反應過來,潤成都已經開始用手撮起那些碎末末,兜著跑出去了。

看來這些日怪的礪漿跟進成滿身的疙瘩有關係!這還是過敏嗎?

潤成決定出去尋尋那個圓胖主任。本來這個時候還不到天亮,叫人家不合適。可是弟弟成了這樣,他也顧不來那麼多。到了主任的門外,叫了半天沒反應,正準備要走。隔了好幾個門的一間宿舍門開了,主任出來了。

主任什麼時候又到了女醫生的宿舍嘛。潤成愣了一下,趕緊尋了個說的,搭上了話。主任圓胖的臉,從一開始的不正常到了正常。問潤成尋他有什麼事。

潤成說了進成的事情。主任抹抹頭上總共也沒有幾根的頭髮,說看看去。其實看了半天,主任也撓了半天腦袋,忽搖腦袋直說日怪。當潤成說把礪漿拿進來就嚴重時,主任接上話說,就是礪漿叫進成過敏了。

這不是廢話嗎,在屋裡的人誰不知道。丟下幾句沒有用的話,主任回了他自己的屋裡。

寶成悄悄問二哥說怎麼沒看見主任從他屋裡出來呀,潤成給了他一下,說他沒正經。寶成笑笑,說他注意到了,保不準主任跟那個醫生屋裡挖過地道呢。電影裡頭就是這樣的。

潤成還是斜了他一眼,就過去看老四去了。這個老三,越往大長,越沒有正經,要是叫爹聽見了,脖子裡肯定就是一下。

把碎成沫沫的礪漿扔的遠遠的,進成看起來情況好了不少。身上的疙瘩雖說還有,可是顏色不重了。有的地方都開始變成了粉紅色的,進成動動嘴唇,叫了聲爹。大楞本來有些瞌睡,猛一下聽見了有人叫爹,一下子站了起來,到處看。這也驚醒了老二和老三,他們反應過來,都湊到了進成跟前。

進成還說不了多少話,就說自己不想在這兒睡著了。可是天才剛剛有些亮,春起的天氣,根本算不上暖和。大楞叫他再呆呆,等陽婆爺上來曬曬再走。

圓胖主任再次從女醫生的宿舍裡出來,開一本正經邊扣扣子邊跟人打招呼。這叫潤成想起來寶成說的地道的事,他一下子笑了出來。寶成問笑什麼,潤成說了個地道,寶成得意的忽搖腦袋。

主任吃過大早飯,用一根笤帚細枝枝剔著牙縫裡頭塞著的酸菜,進了屋裡。他根本就沒有那種叫人看見黑夜的事情的不好意思,寶成在他身後悄悄學起了他走道兒。大楞跟主任說著話,順便瞪了寶成一眼。

主任呸一口吐掉嘴裡剔出來的菜沫子,拽開進成身上的被子,看看。回頭說,應該沒事了,該回家回家吧。

大楞覺得再給檢查檢查唄,主任邊往出走邊說,檢查也是我們東看一眼,西看一眼,也沒什麼意思。咱們這兒又什麼傢伙什都沒有,能看出來個什麼。

那就回唄。進成剛剛好些,揹著架著都不行。寶成說從供銷社借個平車叫進成睡在上頭,他跟二哥推回去。可是這樣一來,就沒法再走南梁坡了,要繞遠道兒。乾脆借掛洋車子,可是爹沒有答應。他說就用平車。

從小寶成就覺得爹跟娘都是待見進成,就是因為他最小。其實他不知道,上回叫拖拉機壓住,家裡大人也是沒法吃沒法睡的。爹都這麼說了,就繞著走吧。

借來了平車,裝上進成,就走開了。其實繞道兒就是走汽道,快到官莊的時候,拐到小道兒上就行了。推著走在道兒上,潤成本來想著回去再問進成碰見的這個事,寶成卻先張了嘴。

進成這陣都利索的說話了,可是潤成發現,有些字弟弟說的不準了。原本就有些疑心,可是總以為也就是剛會說話了才這樣。就眼下看,進成都能利索說話了,卻還是說的不準。潤成心想,不會還是腦子的問題吧,這個說話法就像是禿舌(作者注:禿舌在當地方言裡指的是大舌頭的意思)的人。

進成說自己那天叫小妮妮貴香去尿尿以後,就準備再刨上幾下,爭取把土都取夠。他貓著腰幹,沒有注意到土崖上出溜下來的土沫子。等他感覺見上頭開始往下跌土疙瘩的時候,再往外跑,就來不及了。

日怪的是,不管落下來的土疙瘩有多少,居然就沒有一疙瘩砸在進成腦袋上。倒是頭上身上都是土,當然用進成的話說,他也就是看了自己這麼一眼,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寶成問進成是不是眼睛當時出了問題,進成說根本沒有。因為當時是眼前一黑,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就像是罩在黑夜裡頭一樣,他叫一股子熱氣呼的一聲給撲倒在地。趴在地上,疼的他沒法子動。

進成說不能動歸不能動,可是他知道胳膊腿都在。他忍住痛伸出手朝暗地裡摸索,發現四轉格拉也沒有多少地處。他摸到了硬硬的東西,還有溫度,摸著挺糙。

這應該就是潤成在河灘看見的那個大東西吧。進成接著說,他叫憋在那個硬硬的東西里頭,沒有覺見出不上氣來。而罩在外頭的這個硬東西,也慢慢得有了變化。它的溫度慢慢高了起來,而潤成周圍的黑暗也慢慢在散去。進成發現,黑暗也可以像是一股子氣一樣慢慢流走,最後終於是不再有黑的地處。

黑暗沒了,原來是硬東西開始發紅起來,先是暗紅,後來粉紅,再後來就很是豔紅了。到最後開始變得能映出人影來,叫進成更日怪的是,他看見了老師跟同學。他們都在外頭挖土,後來就有了更多的人。他在裡頭看見人們,就想著傳個話出去。就說自己沒有事,胳膊腿都是好好的,好叫人們不要太著急。他叫了幾聲,外頭人沒有反應。用手搗了幾次,外頭人還是沒有反應。

潤成聽到這兒,心說原來是那個大東西罩住了進成。沒有把進成怎麼樣,可是進成就是出不來。

進成在裡頭想了幾個辦法,都沒法子叫外頭人知道自己在這裡頭怎麼樣了。折騰的也很受,他趴在地上居然慢慢就睡著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快到衛生院的道兒上了。進成問說,你們挖了多長工夫?

寶成笑笑說,老四,你不知道埋在你的那些土有多少吧,那可是比個墓圪堆上的土多多了。

大楞揹著手在後頭走著,一直在聽沒說話,聽到這兒,他緊走幾步,對著寶成的屁股蛋子就是一腳。狠狠罵了一句,你嘴劃拉就不過腦子?肩膀上頭長的那是個屁股嗎?

寶成捱了日罵,也沒當回事。他跟進成說反正是很大的一圪堆土,可他們不是硬來挖土。接著就給老四說了他們借來拖拉機拽土疙瘩的事情。寶成說的自己唾沫都甩到了臉上都顧不上擦,還噴到了進成臉上。在一頭推車的潤成說了寶成一句,還沒跟你說呢,高興什麼?你也差點出事!

寶成聽說了那個土疙瘩叫拽下來以後,居然還攆著他走。要不是他正好掛上了高位檔,還沒有掌握住腳底下的油門,拖拉機一下子躥了出去。鬧不好就叫攆上了,要知道那可是城門樓一樣大小的一疙瘩啊。

估摸著寶成是叫嚇唬住了,雖說嘴上還是一個勁兒說也沒什麼可怕的,可是頭髮的鬢角,水都往下流。進成看見了,專門問二哥。叫他看看三哥是不是褲子有些溼了。大楞在後頭沒有出聲,他往前看著自己的這三個娃娃,心裡唉了一聲,什麼出息不出息的,其實有些時候,娃娃們沒事好好的,不比什麼強呢。

回到了官莊,都是天快黑的時候了。門口的書地下,坐著兩個人。不用問,就是娘跟娘娘。還沒來得及扶進成,他就自己從平車上下來了。嘴裡一個勁兒說在上頭睡著硌死他了,寶成說睡著回來還說不舒服,不舒服就下來走嘛。老四說他懶得走,還沒說完差點叫三哥給了一腳。

從今年春起的時候,大楞送走了進成,就叫潤成跟他把院子裡頭的西房拾掇拾掇,好叫他們弟兄們住。

說是拾掇,也就是把房頂上漏水的地方堵上,用泥把裡外的牆抹平了,在盤上一盤炕(作者注:在作者老家,炕的量詞就是盤,聽起來就像是一盤魚香肉絲、一盤麻婆豆腐一樣)。為了他們能寬敞些睡開,爹給他們盤的炕佔了屋裡大部分的地處,差不多就是進門就上炕。

當天黑夜,兄弟三個就睡在了一搭。炕上還剩下一大片,進成說就差大哥一個了。寶成說人家大哥這陣睡得可不是炕了,估摸著以後也不一定用睡炕了。很有一段工夫沒有看見弟弟們了,多說了些話。也不知道怎麼鬧的,說著說著就到了大哥同學胡英那件事。

潤成把那件事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嚇得老四從被子裡頭就露出個腦袋聽,動也不敢動。寶成笑話完進成,回過頭就問潤成,當時害不害怕。潤成說我又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孫猴子,我也是人,怎麼不害怕?

進成大著膽子悄悄問寶成,三哥,你看窗戶臺上趴著個什麼。

老三一下子鑽到了被子裡,可是兩隻腳卻露在了外頭,他把被子都揪到上頭去了。進成笑話了半天,回過頭,一看,窗戶臺上真的有個東西,像是個人趴在外頭的窗戶臺上。他呆住不動,寶成在被子裡頭躲了半天覺見外頭沒有動靜,就出來了,可是順著進成呆的方向一看,嗷的一嗓子又鑽回去了。

潤成看他們叫嚇成這樣,他趿拉著鞋,披了件衣裳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把鐵鍁,問老四。看機明瞭沒有,進成不好意思。鬧了半天,是個鐵鍁的頭叫月亮照出來的影子,怪不得看見的那個腦袋是上頭尖尖,下頭四方。它本來就是個頭朝上放的桃形鐵鍁嘛!

進成用腳踢了三哥,笑話他膽子比誰都小。他踢完突然又想見了什麼,說,二哥我剛剛看見了那個腦袋下巴上好像還有飄著的毛毛,就像是胡柴(作者注:在當地方言裡就是鬍子的意思,感覺像是指的亂糟糟的鬍子)。

是啊,鐵鍁頭上肯定是沒有毛毛的。

潤成又出去了一趟,在院子裡看了半天。他朝屋裡說了一聲,叫弟弟們先睡。爹隔著窗戶問有什麼事,潤成含糊應付了算完。他不想叫家人們知道,院子裡頭確實是有些不對勁兒。

院子裡頭沒有茅房,也沒有什麼被漚壞的東西。再說這個時候的天氣,還根本算不上熱,也沒東西容易爛。可是院子裡頭真的有一股子臭味,不斷地傳過來。

還有,窯裡的老貓在叫喚,沒有停。而狗,看見潤成出來,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出來討好他。

出什麼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