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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傾訴

吳愁愣愣地注視著身旁這個稚氣未脫的小傢伙,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夜間,他竟成了吳愁的同胞弟弟。

吳愁絕不能讓自已的思緒糾纏於此。他凝視著朱以倫,將其當作一條線索,繼續聆聽這個小傢伙的追問。

“我小媽說他陷入了困境,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吳愁好像是低聲自語:“也就是說,碰上點小麻煩,但你小媽說他會很快擺脫困境。”

“哦,是這樣。”朱以倫歪了歪頭,吞了吞口水,注視著吳愁。他既是吳愁所見過的最冷靜超然的孩子,也是吳愁所見過的最脆弱稚嫩的孩子。

“是不是你不想讓我成為你的弟弟吧?”

糟糕,這個小屁孩怎麼就知道了這種事。吳愁拼命地尋找許柔,期望她能及時出現拯救自已。她總能準確無誤地知道該說些什麼。

吳愁注視著他,試圖保持冷靜,卻知道自已失敗了。“我從未有過這種說法。”

“你不喜歡我的爸爸,對嗎?”

就在此時,許柔和仲麗麗走了進來,使得吳愁不必回答這個問題,謝天謝地。

“小寶貝,你還好嗎?”仲麗麗問候道,輕輕地理了理頭髮。

他只是輕輕點頭,整理了一下自已的髮絲,隨後帶著火車車廂進入了另一個房間。

“你們到浴室衝個涼吧,你們看上去彷彿剛從煉獄歸來。”仲麗麗以柔和的語調說道,儘管這些話聽起來並不怎麼悅耳。

吳愁仍舊坐在桌邊,寬大的掌心託著一杯咖啡。自從許柔走進廚房發現他與朱以倫交談以來,他幾乎沒有再望向許柔。他們兄弟間共度的時光,讓許柔心中湧起一股溫馨。

“我所有的衣物都還留在那個酒吧的租車裡,”許柔向她透露。許柔只想洗個澡,卻苦於沒有替換的衣物。

“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她提議,雖然她們都知道許柔永遠無法穿上她的衣服。“吳愁可以將就將就穿朱世澤的。”

“不,我絕不會穿的。”吳愁語氣堅決地打斷她,站起身向許柔投去一抹銳利的眼神。“我去幫你取你的東西。”

仲麗麗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許柔投去感激的目光,慶幸爭執沒有在酒店套房的廚房裡爆發。

“香格里拉離這裡有多遠?”吳愁詢問,期望有人能給出答案。

吳愁伸出手去拿車鑰匙。

“你要自已開車嗎?”剛才是許柔駕車來的,吳愁酒意未消,眼神依舊朦朧。

“是的,”他簡短回答。

“要不要我代勞?我可以把租來的車開回去,因為你現在開的是朱世澤的車——”許柔開口說道,但很快被吳愁打斷。

“不。我會沒事的。”

他離開套房,沒有再說一句話,也沒有回顧一眼許柔。許柔長久地凝視著牆壁,沉默了片刻,仲麗麗的聲音打破了許柔的沉思。

“你想吃點東西嗎?”她引導許柔回到桌旁。

“暫時不用。”

“吳愁有些衝動了,也許燒燬房子或許不是處理憤怒的最佳方式,”她說道,語氣中不帶一絲指責。

許柔凝視著桌面上吳愁用過的咖啡杯,不願與朋友的目光相交。“我害怕的不是他的憤怒。我能感覺到他的憤怒在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而消減。我知道,和你聊起這件事,顯得幼稚且自私,畢竟你也正在經歷這一切,而朱世澤陷入了困境……”

許柔最好還是把自私的念頭留在心底。

仲麗麗輕撫許柔的手。“許柔,其實每一出悲劇都不可能僅僅只有一個人承受著痛苦。你和我一樣,都正在經歷這件事帶來的悲傷。”

“我知道,但我不想用我的煩惱打擾你——”

“你並沒有打擾我。”

許柔抬起頭,目光與她交匯,她選擇沉默,不願讓自已的抱怨脫口而出。然而,她輕輕搖頭,彷彿能洞察許柔的內心。

“吳愁渴望留在昆明,我明白,如果我允許他留下,我們將不可避免地走向末路。”

“他的去留,取決於你如何駕馭愛情,如何影響你枕邊的男人。”仲麗麗淺淺一笑,說。

許柔心生溫柔,欲以輕輕一擁,回饋她在困境中那抹如春風般溫暖的微笑。

“我知道。”許柔說,她心裡明白,她和吳愁要分開並不那麼容易,畢竟我們共同承載著……那些過往的沉重。然而,朱世澤與陳豔荷的事件,既可能成為我們命運路上的絆腳石,亦能轉化為引領我們走出困境的救贖之光。許柔眼前並無其他選擇,此刻她心中充滿恐懼,不知未來會走向何方。

“許柔,你肩上承載的壓力太過沉重。向我傾訴吧,讓心中的情緒盡情釋放。你的每一句話,都不會削弱我對你的情感,或改變我對事情的看法。就像我這個自私的人,此刻急需他人的煩惱,來轉移我對自已困境的關注。”

許柔沒有給仲麗麗改變主意的機會,心中的閘門瞬間開啟,話語如洪水般洶湧而出,無法阻擋。

“吳愁想要留在昆明。他打算留在這裡,而我,卻像是他急於擺脫的重擔,想要將我送回杭州。他正在逐漸疏遠我,就像每次受傷後一樣,這是他的一慣做法。現在,他已經逃離了那個深淵,燒燬了那座房子,卻沒有絲毫悔意。我知道他憤怒,我不會去揭露他心底的憤怒,但我又擔心,他的行為只會讓一切變得更糟。”

略停一下,許柔繼續說:“如果他能夠正視自已的憤怒,承認他也能感受到痛苦,承認除了他自已和我之外,這世上還有其他人對他至關重要,那麼他就能度過這個難關。他曾告訴我,他不能沒有我,寧願死也不願失去我。然而當困難來臨時,他卻每每選擇將我推開。這一點,是最令我憤怒的地方。他應該明白,我不會放棄他,我對他的感情已經深入骨髓,無法割捨。但有時我確實感到厭倦,開始想象沒有他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說到這裡,許柔將目光轉向仲麗麗,“當我開始設想那種情景時,我的心幾乎因痛苦而崩潰。”

許柔從桌子上拿起那杯半空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繼續往下說。她的聲音比幾個小時前更加堅定,但之前的激動已經讓她的喉嚨感到疼痛。

“經歷瞭如此漫長的動盪之後,我仍然堅信,我寧願承受這一切……”她以一種戲劇化的手勢在房間中揮舞著手臂,說:“……也不願失去他。與他共度的最糟糕時光,與那些最美妙的時刻相比,都顯得微不足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幻想,或者是不是已經瘋狂,或許兩者兼而有之。但我愛他勝過愛自已,這份愛比我預想的要深得多。我只想讓他快樂,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自已。”

“我希望他能在鏡子前展現微笑,而非怒吼。我渴望他不再將自已視為怪物,而是認識到真實的自我。因為如果他無法擺脫內心的陰影,他將會毀了自已,而我也將只剩下無盡的哀傷。請不要將這些透露給他,甚至不要向朱世澤提及。我只是需要傾訴一切,因為我感覺自已即將被淹沒,難以在生活的洪流中保持平衡,尤其是當我奮力拯救他而非自救的時候。”

許柔的聲音在最後一句話中顫抖,最終化為一陣咳嗽。仲麗麗微笑著張開嘴唇欲言又止,但許柔豎起了一根手指,示意她先不要說話。

許柔輕輕地咳嗽一聲,微微整理了一下喉嚨,然後低聲說道:“我去看了醫生,我想採取避孕措施。”她的聲音在話語結束時幾不可聞。

仲麗麗盡力忍住笑容,但最終還是笑了出來。“不必那麼小聲,大膽地說出來吧,親愛的!”

“我已經開始了避孕,醫生對我進行了宮頸的快速檢查。他發現我的宮頸比一般人要短,建議我進行更深入的檢查,並提到了不孕的可能性。”

許柔轉過頭,注意到她那雙眼睛中流露出的同情。

“我姐姐也遇到了相似的情況。他們稱之為宮頸功能不全。這個詞聽起來多麼可怕:功能不全,就像是在數學考試中得了F,或者是一個不稱職的律師。但是,並不是說,這就意味著生不了小寶貝。”仲麗麗幽默的話,以及她知道有人和許柔面臨同樣的困境,給了許柔一絲慰藉。

“她有孩子嗎?”許柔好奇地問,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我不知道你現在是否想聽她的故事。或許我可以找個合適的時間再告訴你。”

“不,現在說吧。”許柔打斷她,思緒飄到了吳愁身上,她希望他此刻正在回家的路上。“請繼續。”

仲麗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努力了多年才懷孕。對她來說,那是一段噩夢。他們嘗試了各種生育治療方法。網路上有無數的資訊,她和她的丈夫都嘗試過了。”

許柔急切地催促仲麗麗繼續講述。

“最終,她成功了,那成為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仲麗麗避開了許柔的視線,許柔意識到她要麼在隱瞞什麼,要麼是在為了許柔而保留一些資訊。

“孩子現在多大了?”

仲麗麗雙手合十,直視許柔的眼睛。“她在懷孕四個月時不幸流產了。但這只是她的經歷,你不必為她的故事感到困擾。你可能會經歷完全不同的情況。即使真的相似,對你的影響也可能完全不同。”

許柔心中充滿了空虛,她說:“我有一種預感,覺得自已可能無法懷孕。”

仲麗麗握住許柔的手,輕放在桌上。“你還不確定,不必這麼悲觀。吳愁不是一直都不想要孩子嗎?”

儘管仲麗麗的話像小刀一樣刺痛了許柔的心,但此刻的許柔卻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她已經將自已的憂慮分享給了他人:“不,他不願意。他沒有與我共同養育孩子或建立婚姻的意願。”

“你希望他改變心意嗎?”仲麗麗溫柔地問道,語氣中透露出一份關心。

“我內心深處確實懷著這樣的期盼。我堅信,他的轉變終將到來,哪怕不是在今天,而是在數年之後。或許等到我們兩人都更加成熟,完成了大學學業,他或許會重新審視自已的看法。然而,眼下的境況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遙遠。”許柔的面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羞澀使得她難以相信自已竟然將內心深處的願望脫口而出。她意識到,自已的話語或許顯得有些天真,但對成為一名母親的渴望,卻始終根植於她的心底。或許是由於她的家庭並非完美無瑕,她總是懷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渴望成為一名母親——一位能給予孩子無限關愛與溫暖的母親。她決不會評判或輕視他們,不會給他們施加壓力或使其感到羞愧,也不會試圖按照自已的意願塑造他們的未來。

最初,當許柔表達這些想法時,她覺得自已似乎有些痴人說夢。但朋友的傾聽與肯定讓她意識到,她並不孤獨。

“如果有機會,我相信自已能成為一名出色的母親。想象一眼睛的小女孩歡快地奔向我的懷抱,這樣的畫面甚至讓我心跳加速。我時常幻想著這樣的場景,儘管我知道這或許有些不切實際。我腦海中浮現出他們倆,都擁有一頭不受約束的長髮,靜靜地坐在那裡。我不禁為自已這些天真的幻想而笑,他們在我心中出現的頻率遠超過現實的可能性。”

她幻想著吳愁會為他們的孩子讀書,將她輕輕地扛在肩上,她會讓他將手指纏繞在她的手指間。

許柔微微一笑,試圖將那些溫馨的畫面從腦海中驅散。“但現實是,他並不希望如此,尤其是現在他得知朱世澤是他的親生父親。我深知,他永遠、永遠不會接受。”

許柔輕輕地推了推耳後的髮絲,她對自已感到驚訝,甚至有些自豪,因為在這番傾訴中,她竟然沒有流下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