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進了520，許柔父親癱睡在沙發上，張大嘴巴，鼾聲如豬。

吳愁一言不發地走進臥室，許柔去廚房喝杯水後，許柔也走進臥室。

吳愁仰面躺著，雙臂藏在腦袋下，盯著天花板。許柔坐在床沿上，當他打破沉默時，許柔也正要說話。

許柔問起了聽證會的結果，吳愁告訴她，他將被勸退的可能性很大，但不是被開除。吳愁於是有了心理準備，如果被勸退，那麼，就回雲南去，準備明年再考其它大學。

接著下來，兩人就許柔去杭州工作和吳愁的學業問題又平靜地吵了起來。

吳愁一氣之下，從衣櫃裡拿出一件黑色的運動衫，把它套上，然後穿上鞋子。

“你要去哪裡？”許柔問。

“離開這裡，”他氣喘吁吁。

“吳愁，你不必離開。”許柔叫道，他開啟門，不理許柔。

如果許柔父親不在客廳裡，許柔會追他，強迫他留下來。

但老實說，許柔厭倦了追逐他。

許柔的父親醒了，他坐在沙發上，雙臂交叉在胸前，茫然地盯著窗外。

“你需要搭車去什麼地方嗎？”吳愁問許樹強，吳愁真的不想讓一個大男人整天無所事事地在這裡蹭吃蹭喝。

他拍了拍他的頭，好像被嚇了一跳。“嗯，那好的。我想柔柔說道別一聲。”許樹強臥室那邊看去。

“我會在車裡等你。”

吳愁走出門外，心裡在想著，這個老傻瓜下了車後會到哪裡去呢。雖然這樣把他趕走，有點殘忍，但如果把他留在這裡，嚴重影響吳愁和許柔的生活。

吳愁一直盯著大樓的大門，等待著許樹強。

等了大半天，許樹強終於懶洋洋地走出大門口，邊走邊拉拉襯衫袖子。吳愁本來以為他會穿上吳愁送給他的衣服，但他是穿著他來時的衣服，只是現在它們很乾淨了。兩相對比，跟在許樹強旁邊的許柔的許柔，真的太好看了。

當他開啟副駕駛座的門時，吳愁把音響的音量調高，希望音樂能阻止他可能要進行的任何對話。

“許柔說，告訴你開車要注意安全。”許樹強一上車就說，然後扣上安全帶，好像在向吳愁展示安全注意事項，好像他是一些飛機上的空姐一樣。吳愁對他微微點頭，然後開到街上。

“你今天的會議怎麼樣？”他問。

“沒什麼事了。”吳愁對他揚起眉毛，撒了個謊。事實上是，可能還要有許多事，只是吳愁不想跟他說，說

許樹強拍了拍他的腿，說：“許柔跟你去了，但願她能對你有所幫助。”

“嗯。”

“她看起來很像她的母親。”

吳愁朝他開了一眼。不是吧？她和她的媽媽一點都不像，雖然兩個都很漂亮。

“她媽媽年輕時非常任性、倔強，就像許柔一樣，她想要的東西，她就拼命要得到，但柔柔更甜美，更溫柔。”

“哦，”吳愁只是哼了一聲來敷衍他。

“我聽到你們倆吵架了，把我吵醒了。”

吳愁又看了他一眼。“對不起了，但中午了，我們認為你也應該醒了。”

“呵呵，”許樹強笑了兩聲，說：“小夥子，你對這個世界很有點憤懣。我也曾經是。我現在還是。但是，當你找到一個願意忍受你壞脾氣的人後，你就不必再那麼生氣了。”

“好吧，老前輩，但當你的女兒就是那個讓我如此生氣的人時，你建議我怎麼辦？”

“這該怎麼說好呢？”

“好吧，我承認你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糟糕，但我不是在徵求你的建議，所以不要浪費你的時間來教育我。”

“我不是在給你建議，我是從經驗的角度來說話的。我不想看到你們倆鬧掰了。”

“我們不是在吵架，我只是想對柔柔表達我的觀點。我想和她在一起，她聽我的勸說就好，不要去杭州。最讓我生氣的是，她又把鐘響帶進了這件事裡邊來了，不管她的理由是什麼。”

“哦，是這樣呀。”

吳愁關掉了那吵哄哄的車載音響。“就是這樣，你不瞭解我，也不瞭解她。”

“她小時候，我很瞭解她，但現在我們之間有些陌生了。”

“你還會再見到她嗎？”吳愁問，然後迅速補充說：“我到底要帶你去哪裡？”

“那邊有段路有些難走，只要把我送到我們昨天見面的商店附近就行，然後我會自已走路過去的。我希望能再見到她，我有很多東西要彌補。”

“嗯，你確實欠了她不少。”吳愁說。

車子開到了那個商場所在的那條街上。

“你能開車送我到這條街的盡頭嗎？”許樹強問。

吳愁點點頭，開過商場門口。吳愁知道，這條街盡頭唯一的東西是一家酒館和一家破舊的自助洗衣店。

“謝謝你送我過來。”

“不客氣。”

“我們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嗎？”許樹強問道，朝小酒館點了點頭。

要跟這個無家可歸的醉鬼一起喝酒，想想覺得有點荒唐。

但是，鬼使神差，吳愁竟然猶豫了一下。

“好吧，”吳愁咕噥著關掉車，跟著他進去。反正今天沒事，吳愁腦子裡也沒有想到要去什麼地方。

小酒館並不敞亮，聞起來好像還有一股煙火稀少而滋生的黴味。跟著他走到小桌子前，面對面就座。一箇中年婦女朝他們走來。她一言不發地給許樹強拿來了一個瓶三兩的高度二鍋頭。

“先生，你呢？”她問吳愁，她的聲音比吳愁的聲音更沙啞，更深沉。

“和他一樣。”

同是女人，許柔的聲音就像畫眉鳥的聲音那麼清脆悅耳。

想到許柔，吳愁信彷彿聽到她在警告吳愁，不要跟她爸爸一起喝酒。

不理她，不理她！將在外，管他什麼君命不君命。

等了一會兒，兩碟小菜上來了，吳愁舉起酒杯，兩人碰杯，每人喝一口。

“如果你不工作，你怎麼會有錢喝酒？”吳愁問。

“我每隔一天來給這個地方打掃一下，所以我免費喝酒。”許樹強的聲音裡流露出羞愧之意，你也快樂也應該感覺到，用勞動來換取這麼點報酬，不是很體面的事。

“那麼，為什麼不保持清醒地工作，然後獲得錢作為報酬呢？”

“有些東西，三言兩語說不清，以後有時間，我再跟你慢慢聊這些。”

許樹強雙眼盯著他的玻璃酒杯，有點憂鬱，有點迷茫。有那麼一秒鐘，吳愁覺得，它們和吳愁的相似。吳愁能在這雙眼睛上看到自已的影子。“我現在希望，能常常見到我的女兒，這樣我的心情會更好點。”

吳愁點點頭，懶得用嘲諷的話來刺激他，而是一隻手端起冰冷的玻璃杯。吳愁把頭向後仰，喝下了杯裡剩下的酒，二鍋頭沿著喉嚨流下，一路帶著火，然後在胸口停下，劇烈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