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去生養自已的家，是輕車熟路，但心情還不是十分舒暢。

一路上，反正沒人能聽到，許柔久不久就發出一聲尖叫，儘可能釋放胸中抑鬱。這一來，許柔自已都感覺自已是瘋了，可一停下，心裡就堵得慌，眼睛也酸酸的，感覺眼淚總想要流淌下來。

如果時光能倒流，讓許柔回到上大學的第一天，那麼許柔會接受母親換宿舍的建議，那麼，也就不會認識李彤彤和吳愁，不會被捲入他們的圈子裡，也就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本來，濱海大學離家只有兩個小時的路程，但隨著一件又一件事的發生，現在感覺家很遙遠了。

自從許柔開始上學以來，許柔就沒有回家過。如果許柔沒有和劉諾分手，許柔應該會經常回家的。車子經過劉諾的家時，許柔的眼睛不敢往那邊看，把目光在路前方。

許柔把車停在停車位上，走到門口，卻猶豫著不知道該敲門還是不敲門。這感覺很奇怪，但許柔突然感覺，如果直接開門進去，心裡也會有點不舒服。怎麼去上了幾天大學後，心理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了？

許柔決定直接走進去，母親站在棕色真皮沙發旁，化著濃妝，穿著連衣裙，穿著高跟鞋。家裡一切看起來都一樣：乾淨，井井有條。唯一的區別是它看起來好像比印象中的小了，這也許是它在心裡被吳堅志堅的大房子比下去的緣故。但是，許柔家的房子從外面看絕對是小而沒有吸引力的，但裡面裝飾得很好，許柔母親總是把它整理得無比整潔，還用鮮花把它裝飾得如同一間花店般，她心裡的潛意識應該是用這些很美好的東西來粉飾她婚姻的不足，但一門支離失敗的婚姻，再怎麼裝飾，都終究是破碎不堪。在許柔父親離開後，她繼續採取裝飾策略，因為許柔想到那時這已經成為習慣。房子很溫暖，熟悉的茉莉味充滿了許柔的鼻孔。

許柔在門口脫掉了鞋子，知道她不想在拋光的硬木地板上留有鞋底泥巴印。

“你想喝點咖啡嗎，柔柔？”她問，然後擁抱許柔。

從小跟著媽媽喝咖啡，到現在，不喜歡喝茶，愛喝咖啡，成了許柔的嗜好。“好的。”

許柔跟著她走進廚房，坐在小桌子旁，但一時不知道該從何開始跟媽媽說話了。

“那麼你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媽媽就是這樣，開門見山，直言不諱。

許柔深吸一口氣，喝一口咖啡，然後回答。“我跟吳愁分手了。”

媽媽的表情不陰不陽，保持冷靜。“為什麼？”

“嗯，我看錯人了，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人。”

許柔說，雙手捂著那杯熱咖啡，靜候母親的進一步反應。

“那你原以為他是怎樣一個人呢？”

“我原以為，他很愛我。”

“現在你不認為他是愛你的了？”

“嗯，我現在知道，他不愛我。”

“是什麼東西讓你這麼肯定了？”她冷靜地問道。

“因為我信任他，但他以一種可怕的方式欺騙、背叛了我。”

許柔沒有說出細節。

“你不認為在決定和他住在一起之前，你應該考慮過這種可能性嗎？”

“我知道，但那時他好像很愛我。”許柔說。

“我確實告訴過你，我警告過你，別信像他這樣的人，我們最好遠離像他和你父親這樣的人。你們現在分手，還不算晚，我很高興，你們在真正開始之前就結束了。人總會犯錯，柔柔。”

媽媽從杯子裡喝了一口咖啡，給潔白的杯子，留下了一個粉色口紅的唇印。“我相信他會原諒你的，當然我指的是劉諾。”

怎麼辦呀？許柔在心裡問自已。本來是想跟她談談，讓她給一些安慰，但現在她卻要強迫許柔再次和劉諾再續前緣，這可不是許柔的初衷呀。許柔站起來，看著她，然後在房間裡轉來轉去。

“我跟吳愁的事情沒有成功，並不意味著我非要跟劉諾重歸於好！”許柔說。

“許柔，如果他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應該感謝他才對。”

“媽，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勸我？我現在不需要和任何人在一起，尤其是劉諾。”許柔的雙手抓著頭髮，想把自已的頭髮扯下來。

“你是什麼意思，尤其是劉諾？你怎麼能這樣說他呢？從你小時候起，他對你一直很好。”

許柔嘆了口氣，坐了下來。“我知道，母親，我非常在乎劉諾。但那不是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站起來，把咖啡倒進洗菜槽。“是的，我們追求愛情，柔柔，但是，沒有穩定性和安全感的愛情只能是鏡花水月。”

“我也想要安全感和穩定性，但想得到的和得到的，是兩回事。況且，我剛剛十九歲，不會為了追求穩定而穩定。”許柔告訴她。

許柔認為，愛來了，那就愛吧，但當愛死了，空守著愛的屍體，這不算是愛的穩定。

“是準備滿十九歲。如果你現在不小心，沒有人會想要你。現在，吃了些東西后去化好你的妝，因為劉諾隨時都會過來。”她宣佈並走出廚房。

早知道會是這樣，許柔就不會來這裡尋求安慰，許柔倒不如在自已的車裡睡覺呢。

正如媽媽所說的那樣，劉諾在五分鐘後來了，許柔其實也沒有時間去化妝，更沒有心思去化妝。

看到劉諾走進小廚房，卻令許柔感到更加沮喪。

劉諾露出溫暖完美的笑容。“嘿嘿。”

“嘿，劉諾，”許柔回應。

“你媽媽給我打電話，說你來了。”他說。

“哦。”許柔儘量裝出笑臉。“對不起了，我媽總是把你帶入我的事情裡邊，我不知道她這是怎麼想的。”

“她是希望你過得快樂。”他說，為她辯護。

“但有時候就成了粗暴干涉。”許柔說。

“她只是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真正快樂，她希望我能有所幫助，即使我毫無幫助。”他聳了聳肩。

“對不起，事事煩擾你。”

“柔柔，別再道歉了，我們之間沒有必要講那麼多客氣話。”

“我不是講客氣話，是真心感到內疚。”許柔承認。

“我能看得出來。你想跟我聊聊些什麼嗎？”

“沒事，不必擔心我。”

“你確定沒事嗎？”劉諾問道。

“沒事的，”許柔不忍心跟劉諾談到吳愁，不然，會再次傷害到劉諾。

“不妨跟我說說，我能扛得住。”他說，給自已倒了一杯水，然後坐在許柔對面的桌子旁。

許柔說並告訴他基本的情況，但許柔省略了性方面的細節，這些東西是難以啟齒的。對吳愁、莉莉、李彤彤他們不是，但對許柔來說，就是。

吳愁怎麼能夠在他們愛愛之後，一轉身就可以向別人展示他們倆之間的“戰績”，還在所有人面前嘲笑他們之間發生的這些神聖的事情。

“我知道他會傷害你，我只是沒料到他會如此惡劣。”劉諾說。許柔能看出他很生氣。他通常是多麼冷靜、鎮定的，能看到他這麼激動，百年一遇。“你對他太好了，許柔，他是敗類。”

“我好愚蠢，我為他放棄了一切。但最糟糕的感覺是，愛上了一個不愛你的人。”

劉諾抓住他的杯子，用手抓它。“嗯，”他輕聲說。

接下來，劉諾告訴許柔，他在預科班學完功課後，他可能要盡最大努力爭取去廣州讀本科，而不是上濱海大學。許柔在心裡感激劉諾的這個重新選擇。

劉諾熱愛海洋環境科學，而廣州的X大學是中國海洋環境科學研究的前沿陣地。許柔傷害他至少帶來了一件好事：這給了劉諾離開濱海市所需的動力，他要去廣州讀書，這有利於他將來的科研事業。

劉諾在太陽落山就離開，這時許柔意識到，在劉諾和許柔聊天的這段時間裡，媽媽一直呆在她的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