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近一個月的構思、醞釀,付雲天要為這具肉身的主人做第一件事了,開始動筆寫一篇留給母校和新生的文字。
“我為卿狂”,提筆寫下這四個字的標題後,付雲天對著手裡的筆端詳了片刻,抓慣了毛筆的手,實在是不適應用這樣筆的寫字。
用一天的時間寫完,又經過三四天的反覆修改,一篇字字珠璣、洋洋灑灑數千言的文字終於完成。對此,付雲天是付出了極大的熱忱,不惜筆墨地盡情渲染。文章中,把校園比作給予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母親;把理想寫成婉如隔水相望的依人,楚楚動人;把人生當成一出大戲,寫得轟轟烈烈,跌宕起伏。文章總體以這具肉身所處時代為背景,以付雲天紮實的傳統文化底蘊為依託,引經據典,富含哲理。讀來不僅能發人深思,又朗朗上口。特別是付雲天一手清麗的正楷,真可謂文與字相得益彰。
當付雲天把寫好的《我為卿狂》交到學生科,劉雲天此人繼死而復生後,再次轟動學校,轟動學校所在的這座城市。
緊接而來的是眾多單位伸出的橄欖枝,邀其畢業後到他們單位工作。最終都被學校以學生畢業後的工作安排是聽從學校分配的理由拒絕了。幾天後,學校要劉雲天留校工作的傳聞也漸漸流傳開來。付雲天聽到這個訊息的第三天,辦公室蔡主任找到他,當面公佈了學校讓其留校工作的決定。
再有就是省報記者找上門來,見請劉雲天畢業後到省報工作無望,請示省報領導後,和劉雲天簽訂一份省報專欄作家的協議。協議規定,省報在其副版為劉雲天設立專欄,劉雲天每個月必須上交一份與《我為卿狂》水平相當的文章,稿費暫定千字五十元。同時把《我為卿狂》作為專欄的第一篇文章刊登在當月的副版專欄中,專欄的名字就叫“我為卿狂”。
當付雲天拿到《我為卿狂》二百九十五元的稿費時,心裡想到的卻是:真的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看著手裡怪模怪樣的幾張紙,付雲天還是第一次見這個時代的錢,不是銀子,也不是銅錢,按肉身的記憶,這叫人民幣。二百九十五元是多是少呢?付雲天心裡並沒有概念。等打聽到學校校長的工資也不過三百多點的時候,付雲天開始竊喜了。《我為卿狂》那樣的文字,對自己來說還是比較簡單的,那不就是意味著自己要脫貧了,兩個人的飢餓史要到此結束了?
住院期間同學們捐贈的錢,除了一家人的花銷外,已經所剩無幾。本來付雲天和肉身家人的意思是把剩餘的錢還給同學們,可是被同學們堅決拒絕之後,就讓父親帶走了。現在的付雲天一直還是沿襲著省吃儉用的習慣,不敢吃飽。付雲天決定用這筆錢請全班同學大吃一頓,順便自己也想嚐嚐吃飽,或者吃撐的感覺。結果還是被同學們拒絕了。因為他們都知道劉雲天的家庭狀況,大學四年劉雲天就沒有買過一件衣服。春夏秋三季,穿的是學校發的實習時穿的藍布工作服。冬天就穿母親做的青布棉襖,下身還是工作服褲子,往往連一件秋衣都沒有,好在教室有暖氣,總能讓劉雲天堅持下來。
對於同學們的拒絕,付雲天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好在心裡暗暗打算,等將來再找機會報答他們的恩情好了。
出院快兩個月了,藉助肉身的記憶,付雲天已經基本弄清全班三十五位同學的基本情況。劉雲天的同桌是位叫左梅的女生。一米六多一點的樣子,身材勻稱,長相秀麗,喜歡留一頭齊耳短髮,穿著得體又不失時代氣息。更是一位品學兼優的學生,在校學生會分管衛生工作,是學校排進前十的美女之一。學校的十大美女都有外號,無外乎春蘭秋菊夏荷冬梅,左梅的外號是“梅花仙子”。在劉雲天的記憶裡有一段關於左梅如何成為他同桌的片段。
由於左梅不論相貌還是人品都是上選,更有傳聞說她是某位省級領導的千金,家庭背景深厚,所以追求左梅的男生簡直可以以連排來計。就是班裡的男生,更覺得近水樓臺先得月,追求的尤其激烈。不得不說一下,理科中的機械製造專業是比較基礎的專業,相對於其他專業比較枯燥,所以選擇這門專業的女生相當少,劉雲天所在班級只有七位女生。被男同學們戲稱為“七仙女”。七位女生中的六位一直是兩兩同桌,單單剩下最漂亮的左梅。漸漸的,左梅越來越不耐煩同桌的騷擾。因為全班三十五人,有一個單頭,自入學的第一天開始就被土裡土氣,性格怪癖的劉雲天獨佔著。其實並不是劉雲天不願意有同桌,而是沒有人願意和他同桌。所以忍無可忍的左梅,在大一的下學期選擇了和劉雲天同桌。
事實證明左梅的選擇非常正確。三年多來,別說被劉雲天騷擾了,就是兩人說過的話,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付雲天在肉身的記憶中發現,生前劉雲天心靈深處很是自卑,平時不論是誰,如果不是對方主動,他從來不開口說話。同時也發現,生前的劉雲天很內秀,智商很高,專業課之外,琴棋書畫也多有涉獵。特別是一首好字,讓同學們羨慕不已。左梅也是羨慕者之一。要不是生前的劉雲天就有一手好字,當付雲天那篇《我為卿狂》出來後,必然會引發猜疑的。
三年多的時間內,生前的劉雲天也經常發覺來自左梅送來的溫暖。比如一點飯票,左梅總說是自己吃不完剩下的。比如總是被左梅早早趕來擦拭乾淨的課桌板凳。比如班級一起活動時,左梅那充滿鼓勵的眼神。再比如劉雲天每次逃課時,左梅總是替他圓謊請假。還有這次住院時,左梅不僅捐贈了一百元錢,去醫院看望劉雲天時更是買了不少營養品,而看見病床上臉色蒼白,瘦弱不堪的劉雲天時,微紅的眼簾內隱忍著不讓掉下來的眼淚。這些記憶片段是這具肉身記憶中很少的暖色調之一。讓付雲天觀看後,也倍感溫馨,還引起心靈深處的一絲絲悸動。
五月底是一年一度四年級學生畢業答辯的時間。雖然付雲天對專業知識還是一知半解,不過,由於劉雲天生前早就有了充足的準備,這次的畢業論文答辯進行的還是很順利。答辯是在學校的大合堂進行的,機械專業的學生都在場,還有不少老師教授。左梅仍然選擇了和劉雲天坐在一處。要結束的時候,左梅輕聲對劉雲天說:
“晚飯後一起走走吧,我在西校門外的西山公園入口處等你。”
走出大合堂的付雲天心裡一直惴惴的,有點緊張,有點期待,有點喜悅。晚飯也沒有吃好,匆匆吃了兩個饅頭,就往西山公園入口處去了。到的時候,左梅還沒有來。等了十幾分鍾,才看見小路盡頭一個姍姍而來的嬌俏身影。
今天的左梅穿著一身藍色長裙,腳下是白色的襪子,棕色平底涼鞋。齊耳短髮在傍晚的微風中略顯紊亂,左梅時不時抬手,把吹到微紅臉頰上的絲髮理順。動作輕盈而自然。看得付雲天心跳不已。緊張的攥成拳頭的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合適。
“我來晚了。”
“沒,沒有,我也剛來一會。”
付雲天顯然因為過於緊張,說話結巴起來。左梅見狀微微一笑,岔開話題說:
“大學四年就要結束了,還值得你留戀嗎?”
“四年的大學生活給我留下深刻的記憶,會讓我永生難忘。”
“哦?”
聽了劉雲天稍顯鄭重的話語,左梅玩味地看了看他的眼睛,說道:
“能說說嗎,是什麼讓你終身難忘呢?”
左梅的聲音輕柔如風般拂過付雲天的心田。不論是付雲天還是肉身的主人劉雲天,兩世人加起來從來沒有過和女孩子約會的經歷。不禁又緊張起來,喏喏地不知怎麼回答左梅的疑問。
“你很緊張?一起走走吧。”
“是的,很緊張。這是我第一次和女生約會,如果這算是一次約會的話。”
付雲天努力了半天,終於說出一句還算流利的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