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月突然想到什麼,“你兒子說你去山上捕獵去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中年男子低著頭不說話。
七曜在一旁微蹙著眉,想了好久才問出心中的話,“你去了孟府?”
那人聽見孟府兩個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就要跳起來開跑,還是七曜眼疾手快地將他按住,
只見那人全身哆嗦,唇齒打顫,磕磕巴巴道,“去....去過。”
“難道柳日橫的屍體是你帶過來的嗎?”,七曜問道。
那人滿臉錯愕,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日橫,你們看起來不是本地的人。”
“聽吳天說起過。”,十六月接話道,“提及他時,又是害怕又是痛惜。”
那人聽後,感覺瞬間衰老了很多,雙目無神,肩膀低聳著,半是懊惱半是絕望道,“何嘗不是?”
“所以你才將柳日橫的屍體挖了出來,想要報復孟家嗎?”,七曜道。
那個中年男人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沉浸在自己悲傷和害怕的情緒中,過了好久才小聲道,
“我並沒有想過,我是個懦弱的人,我只是....只是去祭奠一下那個孩子,讓他不要怨恨我家...只是...”
“只是什麼?”,十六月在一旁焦急地問道,這人果然和吳天一個性子,看起來魁梧雄壯,說話確實遮遮掩掩的,半天也說不完整,幹讓人著急。
“只是我到了那裡,居然有兩個人也在那裡!一男一女,把我嚇慘了,他們倆像是在爭論什麼,最後......最後那個男的拿了一顆不知什麼東西給我,告訴我,只要將那個東西喂到日橫的口中,在將他放在害他的人那裡,日橫.....日橫便...便可死而復生...可...”
中年男人面露悔意和懼怕,那哪是復生!那是吃人的怪物啊!
“可是你也沒想到日橫活是活了,只是變成了怪物是吧。”,七曜接著他的話道。
那人無力地點了點頭,“我害怕,我只能跑了。”,現在他耳邊還回蕩著那個宅子裡聲嘶力竭的尖叫聲和求饒聲。
“宅子裡無一活人。”,七曜還是說出這個殘忍的事實。
那人聽了,捂著臉痛哭起來,一箇中年男人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我...我真的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我只是...”
只是想著能復活日橫,就算是假的也想試試。
“你記著那兩個人長什麼樣嗎?”,七曜又問道
若是不將人找到,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喪命。
中年男人搖搖頭,他自是知道他們問的是將拿東西交予自己的人,
“男得戴著黑色的斗篷,好像......哦,好像還戴著個面具,女的揹著身子,我...我並未看清。”
七曜點了點頭,準備帶著十六月離開這裡,看能不能尋得這兩人的蹤跡,不過想來比較困難。
臨走時,十六月看了眼頹然的中年男人,不忍道,“吳天還在家等你,他一個人晚上害怕,只以為你打獵去了。”
那人抬起眼睛愣愣地不知看向何處,突然就抱著頭又痛哭出聲。
十六月回過頭,不再多說。
有些事本就不如願,自私,怯弱,憤怒,無力,懊悔......每個人都會有,這是非對錯,恩怨情仇,局外人難以評斷,
走了好遠,十六月才撥出一口鬱氣,看向身旁的七曜,問道:“師兄,他錯了嗎?”
七曜看向他有些感傷糾結的眸子,淡然道,
“師弟,這世間人心難測,冤冤相報,因果迴圈,錯與對已經不重要了,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十六月瞭然,心中通透了不少,“嗯。”
不論吳天和他爹他日會如何,事已至此,也只能祈願,在此終了。
“師兄,這鎮上的事情我們便不管了嗎?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怪物在這個鎮子上。”
七曜聞言,答道,“我們在鎮上待段時間,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麼。”
而且,他有更為急切的事情要去做,能用鬼爪樹種的人肯定不簡單,前面不知道還有什麼荊棘在等著他。
他還不夠強大,他的身邊跟著師弟,他不敢抱有僥倖的心態。
七曜的指尖捏著一顆褐色的珠子,是那個泥菩薩的靈力,想也沒想就往自己嘴裡送。
暮色之中,十六月覺得七曜的腳步有些急切,
“師兄,我們要往哪裡去啊?”,十六月對這個世界陌生,當然對金風鎮也不熟悉,他不知道七曜帶著他往哪個方向走。
七曜沒有說話,只是步伐又加快了些,十六月疑惑,又問道,“是去永珍城嗎?師兄,不是要在鎮上呆段時間嗎?”
七曜眼底猩紅一片,脖子上又蔓延著褐綠相織的細紋,顏色比前一次更豔麗。
他沉聲應了一聲,“嗯。”
十六月覺得很奇怪,他覺得七曜的喉嚨裡有咕隆的聲音,像是餓了很久的樣子,急不可耐地想要吃東西。
十六月正想向前一步,轉頭看看七曜,可誰知七曜將頭偏向一旁,止住他前進的步伐,沉聲道,“師弟莫看。”
十六月心中打鼓,這是怎麼了,使出力氣掃開了擋在自己胸前的那隻手,一把抓過七曜的衣襟,湊近仔細看了,夜色很暗,但還是可以看見七曜脖子上的泛著褐綠色的微光,
十六月驚道,“師兄,你脖子怎麼了?”
七曜輕柔地拿開了他的手,將背後的長髮撩到了前方,遮住了脖子,沉沉道,“無事,師弟莫看,有些醜。”
十六月有些著急,也有些惱怒,叱喝道,“這哪裡是醜不醜的問題!”,這明明是生死攸關的事好嗎!
十六月強硬地扳過七曜側著的臉,仰著腦袋湊得極近,一眼就看見七曜猩紅的鳳眸,像是燃燒著濃郁的慾火。
十六月顫聲道,“師兄,師兄,你到底怎麼了,可不要嚇我啊。”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七曜將眼睛閉上,一隻手輕柔地撫摸在十六月的臉頰上,摸到了淚水,壓抑著靈谷的翻湧,聲音有些急切,“沒事的,死不了的。”
說著將十六月抱入懷中,輕撫著他的脊背。
過了好半會兒,七曜才帶著他又向前方大的夜色行去,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來到了一個小林子,旁邊有一條小溪,溪邊有一片半人高的蘆葦蕩。
兩人走動的聲音,驚起蘆葦蕩中白鷺,在夜空中留下淒冷的鳥鳴。
七曜抱著十六月靠坐在一棵大樹下,輕聲問道,“師弟困了嗎?”
十六月心中擔心著七曜的異常,精神緊繃哪裡睡的著,搖頭道,“不困,我不困。”
七曜一隻手輕放在十六月的眼前,一朵暗紅色的花在手中綻開,“師弟困了,好好睡一覺。”
十六月瞪大眼睛......頓時一股強烈的睡意突然湧了上來,他靠著毅力掙扎了會兒,還是無可避免地陷入了沉睡,
閉眼的一瞬間眼角滑落了滾燙的淚水。
為什麼?師兄到底瞞著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