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千臨三人走了過來,悉心地遞上了藥丸。
洛明言苦口婆心道,“水月,下次莫要與之鬥氣,傷人傷己。”
祁水月昂著頭不說話,原本俊秀的一張臉,慘不忍睹,任由冰儀給他擦藥,也不喊痛。
三人面面相覷,
洛明言搖頭長嘆,晚輩的恩恩怨怨在他看來就是小孩子鬥氣,想管奈何這群孩子犟脾氣。
祁水月說話漏風:“你們沒發現嗎,這薄野御靈怎麼還是這麼抗打?”
冰儀在旁接了句:“御靈師兄越長越英俊了。”
祁水月瞪她:“我難道不是?”
冰儀小聲道:“沒被打前還能看。”
祁水月:“......”
棠溪千臨額間紋路越發深,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水月兄,你沒看見嗎?”
祁水月疑惑:“看見什麼?”
他又不是薄野御靈那種離經叛道的斷袖,盯著男人的脖子看什麼?還是盯著薄野御靈,想想就噁心!
牧英野言簡意賅插話道:“邪紋。”
祁水月先是懵懂,後又怒焰滔天,拍著桌子,就要衝上樓,怒喝道,“這賤種居然搞邪修,我今天就要替無相閣清理門戶!”
幾人齊手將人按住,
棠溪千臨道:“他早已不是無相閣的人了。”
祁水月更是鄙夷唾棄,“我要替天行道!”
洛明言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得饒人處且饒人,當初閣主碎了他靈基,斷了他的修為之路,無奈為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祁水月憤然:“那是他活該!”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再多說,秉持各掃門前雪的理念,冰儀則立在一邊默默抹淚。
畢竟四大仙門沒有一家是乾乾淨淨的。
七曜剛在樓下氣定神閒,現在卻焦急的很,話繞了好幾圈沒個順口的,站在門外手抬了又抬,最後才開門抬腳進去。
屋裡沒有燃燈,漆黑一片。
“不要點燈!”床上的被窩裡傳出十六月悶悶低低的聲音。
七曜走過去蹲在床前,溫聲道,“不是困了?還沒睡呢?”
這人說話氣人,太不會哄人了!
十六月氣得從被子中鑽了出來,氣呼呼道,“鬧那麼大動靜誰睡的著!”
兩人四目相對七曜突然上前將人摟入懷中,不顧十六月的掙扎,貼著他的額角輕蹭,“吵到你了?”
十六月偏頭 ,生硬道,“廢話!你放開我,我要睡覺了。”
七曜順勢伏在他的頸側,將人抱得更緊,溫熱的鼻息瀰漫在十六月耳邊,
他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酸澀,還有自卑懷疑。
他不懂要怎麼愛一個人才會發瘋入邪,他搞不清楚其間的分量。
以前還能靠假想騙騙自己,那只是年輕人一段不成熟的青澀愛戀,哪知確是如此情深得讓人嫉妒,讓人自愧不如,愧不敢當!
心中那股複雜的怒火將人吞滅,十六月突然咆哮如雷,“我說!放——開——我!你當我真的是傻子呆子,任你拿捏,在你面前當個跳樑小醜!”
七曜起身和他對視,深吸了口氣,凝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十六月奮力推開他的手,慘笑道,“看著我對你死心塌地,醜態百出,你很高興!”
七曜握緊雙拳,難耐道,“十六月!沒有這些......”
“你不一直是這樣嗎!耍著我好玩!”十六月彷彿用盡渾身力氣向他吼去,
後又像洩了力氣,低聲嗚咽,像要把所有委屈和不甘都哭出來,
“我一直都知道,你總嫌棄我,也戲弄我,可是我不在乎,我以為只要我夠真心總歸能打動你,可......我哪裡知道你心裡曾經住了個頂重要的人,根本裝不下我......我算什麼,跟人提鞋都不配!不過是你們眼中的笑料。”
七曜閉了閉眼,他不能完全否認他的話,確實一開始他就是這樣想的,“然後呢?所以呢?你現在怎麼想?”
十六月慘淡一笑,“不止你們是驕傲的,我也有自己的骨氣,七曜,還是薄野御靈,我......就當我是個傻子,亂耍花槍,自娛自樂。”
七曜冷笑,“自娛自樂?你都不聽我解釋?那只是我的一段過去,都十年了!”
十六月:“解釋,解釋就是再重複你們曾經愛的多麼深刻嗎?殺人不算還要鞭屍嘛!是我錯了,我何德何能能肖想天上那獨一無二的月亮!十年......十年就能忘記曾經銘心刻骨的人?”
捫心自問,他好像做不到,所以七曜就能做到嗎?
十六月躺在床上,空洞地望著床帳頂上的流蘇,此刻的他就像脫光了衣服在街上裸奔的傻逼。
被人盯著瞧,盯著笑,盯著指指點點!
“我困了,七曜師兄,我不想與你睡一起,你還是另加一間房吧。”
十六月下巴突然被捏住,突如其來的鈍痛讓他呲了牙,然後頭頂亮起一個橙黃的光團,
他的不堪和羞恥無處遁形,只能抬起雙手遮住自己的臉,維持僅有的體面。
可是七曜不允許,強硬地撕破他最後的遮擋,看見一張哭得通紅的臉,緊閉的眼,眼尾嫣紅,睫毛上還掛著熱淚,可憐又委屈。
七曜嘆氣,不顧十六月的反抗,將那張臉細細輕吻,最後雙額相抵,啞聲道,“十六,你要怎麼才會相信?”
“怎麼都不信!”十六月閉著眼睛流淚,話不過腦,
七曜猛地坐起,透過黑暗,往事一幕幕浮在眼前,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總是把他所能給的最好的奉上,可是呢,最後誰都瞧不上他給的東西,
不好嗎?不是不好,是看不上。
白日做夢的母親,看不上他辛辛苦苦賺來的幾兩碎銀;高高在上的父親,無論他多麼出類拔萃,不過是個拿不上臺面的私生子,還是個勾欄的賤女人所生的;愛慕名利的青陽柏相,在他與權力聲望之間放棄了自己!
為什麼都要拋棄他?!
七曜苦笑,神色認真:“十六,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