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正道和小李去了郊外的烈士陵園。

沿著墓地的石階拾級而上，許正道和小李在第三排的墓道上停住，然後向著裡面走去，最後在一塊墓碑前停住。

墓碑上有一張泛黃的相片，似乎是年代有些久遠的關係，相片上的男子樣貌已經有些不清晰，不過相片上男子穿著一身警察制服昭示著他的身份，墓碑上刻著的名字是劉愛國。

許正道說要解開小李的疑惑，但是卻不知道許正道為何要帶他到這裡來。

“這裡面睡著的是以前我在緝毒隊時的同事。”許正道對著小李說了一嘴，然後蹲下身將帶來的鮮花擺放在墓碑前說：“那時我們不僅僅是同事，私下裡也是要好的朋友，老劉當時的業務比我精，更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隊裡每年抓獲的毒販，經他手的得有小一半。當然他遇到的危險也是最多的，有一次在抓捕罪犯的過程中被反抗的毒販捅了一刀，在病床上趴窩了小半個月，我就開玩笑的問他說你後悔不，你知道他當時是怎麼回答我的麼？”

小李搖了搖頭。

“老劉，抽一口，你最喜歡的那個牌子，當年嫂子管你管的緊竟蹭我的，現在都沒這個機會嘍。”許正道點燃一根菸，沒抽，只是放在墓碑前，接著才繼續說：“當時老劉說後悔是沒有，但是怕是有一點的，怕死了留下孤兒寡母日子艱難，不過想想那些受害的家庭，想想身上扛著的責任，也就義無反顧了，小家大家之間總要有取捨，如果人人都怕，也就沒有安康幸福，一個警察是要有視死如歸的精神的。”

小李能聽出這是個有情懷和信仰的警察，頓時肅然起敬。

“聽老劉說完這番話的第二年，在一次抓捕行動中老劉就犧牲了，是替我擋的一槍。”許正道再說。

這個事情小李隱隱聽別人說起過，但是沒想到當初替許廳擋了一槍的人，就長眠在這裡。

“能躺在這裡的，都是偉大的人，站在這裡我們才能體會自己的那種渺小，才更能明確我們身上的責任，向英雄致敬。”許正道說著站起來，對著墓碑敬了一個禮。

小李同樣立正敬禮。

完後，許正道就帶著小李離開了陵園。

從始至終許正道沒有提0537的事，但是小李的心裡已經有了些可能的猜測。

離開陵園後，許正道驅車帶著小李直奔市區，最後到了一個隸屬公安的老舊家屬樓。

這家屬樓應該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產物，還是紅磚結構的，外表上看上去相當的老舊。

許正道帶著小李一路上了四樓，然後敲響了四樓其中的一扇門。

“誰啊？”門裡面傳來一句問。

“我，許正道啊。”許正道回。

門裡面沒有聲音了，但等了許久門都沒有開。

許正道就再次敲了敲門。

“家裡沒人，你走吧。”門裡面終於有聲音再次傳出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閉門羹了，小李就皺皺眉說：“許廳，這……”

許正道對著小李揮了揮手止住他說話，接著對門內說：“嫂子，我就是順路過來看一眼，待一會兒就走，你總不能總對我閉門不見。”

在許正道這句話後，門終於吱嘎一聲開了。

出現在小李眼簾的是一個看著有些蒼老的婦人，眉眼有些皺結，帶著明顯的鬱氣。

“嫂子，來的匆忙，隨便買了點東西。”許正道帶著小李邁步進門，然後將手中提著的禮品遞給婦人。

婦人沒有接，只是轉身徑直轉身，然後到那邊拿起地上的抹布拖地，視許正道和小李如無物的樣子。

許正道就有些尷尬的將禮品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小李有些好奇往婦人的方向多看了兩眼，意外的看到了前方一張桌子上放著的照片，照片上明顯是對父子，照片上那對父子的模樣漸漸和公墓裡以及他在杭城見到的辛南安的模樣重合。

小李指了指照片看向許正道。

許正道只是對著小李搖搖頭示意他不要開口，然後帶著他徑直到了一間書房裡。

書房不大，但是窗明几淨顯然常有人收拾，裡面的東西也不多，但是一面牆很惹眼，那面牆上紅彤彤的都是獎狀。

三好學生。

先進大隊長。

警校優異畢業生。

這所有獎狀的名頭都寫著劉向陽這個名字。

“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和他父親一脈相承的秉性，都是嫉惡如仇的性子，性子也是極要強的，從小到大都要爭個第一，不出意外的話警校畢業的他會成為一個好警察。”許正道說著，然後拿起書桌上擺著的一張照片，指著上面劉向陽摟著的漂亮女孩兒說：“他的女朋友，都要談婚論嫁了，但最後是他選擇分開了。”

講完這個，許正道搖搖頭不再說什麼，然後就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剛拖地的婦人已經不在拖地了，而是坐在一張椅子上，看到許正道出來就站起來問：“許正道，你來做什麼？”

“就是想來看看。”許正道說。

“收起你那套虛情假意，當初老劉替你死了我不說什麼，但是你是答應了照顧了我家小劉的，但是我問你現在小劉人呢，你把小劉弄哪裡去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是不是到時候再給我送具屍體回來？”婦人的語氣很激烈，帶著濃重的怨氣。

許正道沉默了，最終還是隻能說一句：“對不起。”

“滾！”婦人指著門口一聲吼。

許正道和小李離開了家屬樓，回到了樓下的車內。

小李這個時候終於有些理順了許正道對那位特勤信心的來源，這個0537是烈士遺屬，和毒販間天然界限分明。

“我們國家有百年積弱的歷史，受過鴉片的荼毒，所以我們國家是世界上禁毒最為嚴厲的國家，這是國恨，是每一個奮戰在禁毒一線警察銘刻在心的。”在車裡的許正道點上一根菸，吸了一口接著說：“但對於0537而言不僅有國恨，同樣的還有家仇，這是我不相信他會變質的根源。”

“我大概明白了。”小李說。

“你還不夠明白。”許正道卻否定一句，接著說：“雖然不太好這樣講，但是0537毅然參加毒蠍計劃還是有一層更深的原因的，那就是有證據表明在滇南這個橫跨三地的犯罪集團中，境外提供貨物的上家頭目就是當初殺害0537父親的武裝販毒分子。”

這是血海深仇，小李終於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許正道看了一眼愣住的小李，然後目光透過車窗看上了四樓，嘆口氣說：“古來忠義難兩全，頂著國徽的我們難免愧對身邊人，就只能求個問心無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