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圈子都有自己的規矩。
大院兒之間自然有自己解決矛盾的規矩。
無論是兩個人,還是兩個人大院兒之間,劃下道來就可以無所不用其。
但有一點,這隻限在兩個大院兒之間。
也可以把其他大院兒拉進戰場,但需要大家都知道。
絕對不可以影響到其他中立的大院兒。
也不可以影響到大院兒這個圈子之外的人。
這是規矩。
胡楊那段話就是因為這個規矩。
“坦白說我今天見你有點失望。
真有一些見面不如聞名的感覺。
放在以前,你這麼威脅我,我還真會有點擔心。
那個時候你還是能做自己主的人。
可現在,你已經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所以你必須守規矩.”
說到做主的時候,胡楊明顯感到了方國器的情緒波動。
和他預想的一樣,這個點對他來說很敏感。
趙援朝又點了一根菸,緩緩說道:“我們也知道,今兒這事兒根兒是在周朝先那裡。
但你弄清楚嘍,我們和周朝先是合作關係。
這裡的東西是我們。
不是他的,也不是外貿大院的。
你可以買,我們也可以賣,但強買強賣那就是在破規矩.”
方國器挑釁的說道:“就破了,又怎麼樣?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趙援朝嗤笑著掐滅菸頭:“爭論這些也沒什麼意思,我這有一份合同。
我們的條件都列在上面了。
同意呢,就簽字蓋章。
不同意的話,要麼這使就算了,要麼……你就破個規矩給我看看.”
相比他們那只有幾頁紙的合同,趙小白拿出來的這一份要厚實的多,足有二十頁之多。
這是昨天晚上專門為他們準備的。
當然,實際主筆的還是趙小白。
胡楊只是在不經意的情況下,指出出一些關鍵點。
別看足有二十頁,其實裡面的乾貨也就三四張。
有七八張都是與其他企業和農資局的供銷協議。
裡面有真有假,數字也經過精心的設計。
合同的主旨思想,還是真是要把技術,裝置還有庫存的成品和半成品,全都大爆賣給方國器他們。
但有一點,他們沒有提。
那就是被扣押的那些刀片。
在分類中,這些刀片既不屬於成品也不屬於半成品,而是屬於生產原料。
所以根本沒在這份合同之中。
合同中關於費用的部分,專案列的特別細緻。
值得一提的是,趙小白是個對數字非常有天分的姑娘。
足足列出了三十多項。
最後匯總的總價,是十萬一千三百元整。
方國器把合同拍在桌上:“十萬!你們瘋了?”
趙援朝不緊不慢的說道:“先別急著下結論,可以把合同拿回去仔細看看.”
方國器一擺手:“不用考慮。
我不會為了一文不值的東西花這麼多錢。
你們這個破廠已經停產了。
我也可以給你保證,幾個月內都不會有任何一輛貨車能開進這裡。
一個停產的爛廠,十萬?絕對不可能.”
胡楊在桌子下面打了個手勢,趙援朝看到之後說道:“沒錯,這個廠子應該是做不下去了。
那就關掉好了。
你應該知道我們在丹東還有一個廠。
這十萬買的是我們繼續中立的錢。
這麼想,會不會就舒服多了.”
方國器冷聲說道:“你是在威脅我!”
趙援朝說道:“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威脅。
你不用急著做決定。
今天就聊到這兒吧,中午就不留你們吃飯.”
方國器冷著臉走了出去,李倩緊隨其後。
而江楚稍一猶豫,還是拿上了那份合同。
回到停車地方,方國器發現這裡的氣氛有一點微妙。
那個叫戚揚還是站在門口,而他這邊的人都退到到汽車旁邊。
一看到方國器走出來,他們立刻就圍了上來。
頗有一種被欺負的孩子,終於盼到了家長出現的感覺。
好在這些人中真的有點蠢的只有一兩個而已。
他們很快就發現方國器的情緒不太對,及時閉上了自己的嘴。
知道此時方國器情緒不好的李倩替他問:“怎麼了?”
臉色明顯有些不對的馬國賢說道:“我們這邊有幾個人被那個小子打傷了.”
方國器臉色更冷了幾分,目光掃過人群,他們全都都躲開了眼神。
“上車,走.”
目送車隊開出院子,趙援朝搖著頭吐槽:“連聲再見都不說,真是沒禮貌.”
趙小白則在一旁說道:“這個方國器好像真是不如傳說中那麼厲害.”
胡楊卻不贊同:“我倒是不這麼看.”
兄妹倆幾乎同時問:“為什麼?”
胡楊卻賣了關子:“這事兒先不急著說。
戚揚先說說放倒了幾個?”
戚揚秉承一貫風格:“四個,脫臼.”
胡楊問:“有需要注意的嗎?”
戚揚回答:“有一個,二十四五歲,中等身材,面板略黑。
他的河南口音是裝。
在我動手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肩膀。
這人至少對格鬥不陌生.”
趙援朝和趙小白都一臉問號,清楚了寫著:趕緊解釋。
胡楊說道:“我感覺方國器一直都在裝,那些激動的情緒都是裝的。
真正生氣的次數最多兩次.”
趙家兄妹開始回憶剛剛的會面,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奇怪。
胡楊接著說道:“在今天見到方國器本人之前,我一直都有疑惑。
從他的角度講,做這件事的好處是什麼?”
趙援朝說道:“咱們昨天晚上做模擬練習的時候,不是已經分析過了嗎?這是對周朝先的宣戰,也可以叫殺雞儆猴。
警告和周朝先合作的人.”
胡楊說道:“我現在覺得,好像沒有這麼簡單。
與周朝先有合作關係的人不會只有咱們。
而他選擇咱們。
為什麼要挑一個最不好啃的骨頭?我的推測,方國器的目的除了示威,宣戰之外,還有試探.”
趙援朝問:“試探誰?”
胡楊說道:“讓他有膽子和能力,公開在周朝先對面的人。
我猜測方國器是當他對上總後大院兒這個級別的對手時,這些人是否有能力擺的平.”
趙小白說道:“如果是這樣,那還真有點像那個傳說中的方國器了.”
趙援朝問:“那你說那合同他會籤嗎?”
胡楊說道:“不管他想不想買,都一定要賣給他。
我不想捲進他們之間的爭鬥中。
而且這旋耕刀片的技術含量很低,被淘汰速度會非常快。
有人願意接手,那當然不能錯過.”
趙援朝笑著說道:“這方國器,算不算撞到槍口上了.”
胡楊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可能就是命運的安排吧:“我讓你幫我找的人落實了嗎?”
一邊點頭,趙援朝一邊掏出個小本子:“李西平,49歲,喪偶,兒子十四歲。
就一個條件,送他兒子出國讀書。
要負責到高中畢業前的學費和生活費。
大學的部分我沒直接答應,但也沒說死,準備以後看情況再說.”
胡楊說道:“很好。
條件可以答應,安排我們儘快見一次.”
趙援朝合上本子,一臉不情願的說道:“這事兒我可有想法啊。
怎麼老是讓我找人呢?你看我這個本子,記得都是幫你找的人。
我都快成專門找人的了!”
胡楊做出誠懇的表揚:“能者多勞,這事別人也辦不了啊。
我找的都不是普通人,沒有你的關係哪有這麼容易找到.”
“話是不錯,可這……”“放心,沒有多少了。
基本上都已經找的差不多了.”
趙援朝的效率一項非常高,晚上胡楊就見到了這個李西平,還有他十四歲大的兒子。
見面的地點就在李西平單位的筒子樓裡。
雖然只有爺倆住,但這個只有十幾平米的房子依然顯得擁擠。
現在有多了一個胡楊,情況就變得更加嚴重。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現狀。
胡楊的記憶中並沒有李西平這個名字。
他讓趙援朝找的是一個陶瓷研究方面的專家。
除此之外,條件就是這人要能從單位辭職。
這個李西平就是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李西平的身上並沒有一般科研人員的那種木訥。
這應該與他的大學導師是個英國人有關。
他現在的工作,是在工業部下屬一個科研實驗室做研究員。
行政級別是副科級。
但瞭解體制內升遷規律的人都知道,這個年紀還是副科,那就沒有什麼希望再升了。
兩人見面,簡單寒暄了兩句之後,胡楊就掏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遞給李西平。
“希望你不介意進行一個簡單的考試。
只要把空白的地方填滿就行了.”
李西平開始認真的考試,胡楊則和他的兒子聊起了天。
他叫李樂,今年上初一。
成績還不錯,最擅長的是英語。
因為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爸爸就開始教他英語。
不到半個小時,李西平就完成了答卷。
胡楊看過之後,雖然臉上沒有表現,但心裡還是很滿意的。
胡楊問:“你現在應該知道,我想要你幫我做什麼了。
那麼,你什麼時候可以辭職?”
李西平回答:“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