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媽埋在哪嗎？她的骨灰還在我這，想要，就乖乖聽話。”
瞧，父親用母親來威脅女兒，多可笑。
段小星也確實也笑了出來，只是眼裡含著淚。
“我想問...你把我當做女兒看過嗎?這麼多年，我只是你養的一個玩偶，是為了你的事業隨時可以犧牲的物品。”
“父愛，你對我，有嗎？...哪怕...只是一點點...”
段庭沉默。
父愛，捫心自問，他對段小星有嗎？
在她出生的時候，他確實是高興的。可是段小星的母親不能為他的事業提供任何助力，對這個女兒好像也沒那麼喜歡了。
後來離婚，那個女人求了他和林美許久，求他帶走段小星，他才勉強願意留下她。
再後來就是接到醫院的電話，那個女人去世了。
...
看到段庭的反應，段小星自嘲一笑。
一直以來就知道的答案，為什麼自已還妄想那是錯的呢？
可是段庭養了她許多年不假，在金錢方面沒有虧待過她。
如果人是片面的多好。
只有壞的一面，段小星還可以狠下心來一走了之。
可是人活在世上多了太多牽絆，段小星不能。
所以段小星跪在了段庭面前。
碎瓷片扎進段小星的膝蓋，可她卻像是麻木了，竟還在上面磕起了頭。
“爸爸，求你給我媽媽的骨灰。”
一下又一下，額頭磕在碎瓷片上，血跡斑斑流了滿臉，看起來觸目驚心。
而段庭似乎也是嚇到了，竟呆呆看著沒有任何反應。
周圍的傭人也躲的遠遠的，唯恐避之不及。
直到段燃回來，而此時段小星已經不知磕了多長時間，瓷片已經深深扎進了她的面板。
段燃睜大了眼睛，一把將段小星拉起來，朝一旁看著的傭人怒吼道：“都瞎了嗎？為什麼不把人拉起來？！！”
周圍的傭人低頭囁嚅不語，不是他們不拉，是他們不敢。
而令人震驚的是段小星甩開了段燃的手，再次跪倒在段庭的褲腿下。
“求你了，段總，不就是陪睡嗎，只要能把我媽的骨灰給我，我願意去。”
段小星的眼睛已經紅腫不堪，卻還是止不住的往外流淚。
那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了。
段燃聽後暴怒，他早在學校裡聽到了風言風語，說他們家為了利益連自已的親女兒都往外送。
當時他還不相信，剛才段小星那句話讓他明白，原來是真的。
“爸！那是真的？”
段燃不可思議的拔高聲調。他將段小星拉起來抱在懷裡，段小星似乎是累了，沒有再掙扎。
段庭跌坐在沙發上揉了揉眉心。
見段庭不語，段燃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爸，姐姐可是你的親生女兒，為什麼？！”
往日心中父親威嚴正直的形象此刻在他心裡轟然倒塌。
“糊塗，老子還不是為了你！段氏要是倒閉了以後你怎麼辦？”
“我不需要！！我有手有腳，為什麼要犧牲別人來換我的未來！我不需要！我的未來我可以靠自已去爭取，但你不能犧牲姐姐的人生來換我的未來，你給我我也不要。”
段庭閉了閉眼，現在也自知自已做的不對。
面對憤怒的段燃，段庭不再爭辯。
看著虛弱的段小星，段燃將她抱起上了樓。
到了樓梯拐角，段燃看著樓下的父親，輕聲的說：“爸爸，我對你好失望。”
段庭抬頭，段燃已經消失在視線裡。
...
房間裡，家庭醫生正一點一點的用鑷子將嵌在皮肉裡的瓷片挑出，有些扎的較深的，就要挑開皮肉夾出來。
傷口本就血淋淋的，如此一番更加觸目驚心。
所幸打了麻藥，段小星感覺不到疼痛。
段燃在一旁守著，看著嘴唇蒼白的段小星紅了眼眶。
“對不起。”
段燃拉著段小星的手道歉。
段小星看著段燃，抬起手摸摸他的頭，露出一個蒼白的笑。
“不怪你。”
怪她自已，命不好。
而段燃的心因為段小星的這個動作更加窒息的痛了。
他趴在段小星的床邊埋頭哭了起來，肩膀顫抖的不成樣子。
“我好累，讓我睡一會兒吧。”
段小星輕撫段燃的頭髮。
醫生早已經處理好了傷口離開了。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段燃抬起頭來，胡亂抹了把臉，點了點頭。
調好了屋裡的溫度，又替她掖好了被子才出去。
段小星見段燃離開，閉上了眼睛，因著麻藥的作用，很快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
麻藥的效果已經過了，此時傷口有些隱隱作痛。
開啟手機，立刻幾條新聞彈了出來。
【段氏股價連續跌停，預計損失超十億元】
【段氏爆出醜聞，與林氏勾結壟斷市場】
【獨家爆料，震驚，億萬富翁竟“賣女求榮”？】
....
全是段氏企業的負面新聞。
而彼時段燃的學校也自然是傳開了。
下課一個早就看段燃不爽的人跑到段燃面前，假惺惺的問道：“段燃，這些新聞是真的假的啊？”
段燃看他一眼，皺起了眉，沒有說話。
而後那人看段燃不語，更加來了勁。
“聽說你姐姐長得很漂亮啊，還是以前咱們學校的校花呢...什麼時間約出來...”
還沒等那人說完，段燃一拳便打在了他的臉上。
接著拎著他的領子將人逼在牆角，“不想要舌頭的話，我幫你，嗯？”
“呸，你姐不就是陪睡的，裝什麼？”
一句話讓段燃暴怒，接著掄起拳頭再一次狠狠地打在了那人臉上，一下又一下，打紅了眼。
而被打那人慘叫連連，卻沒有人上去拉開他們。
直到段燃打累了，才像扔下垃圾一樣將人扔在腳邊。而被打的人早已經滿臉青紫，吭不出聲來了。
甩了甩已經麻木的手，段燃一言不發的回到座位上。
從旁邊遞過來一張溼巾，段燃抬頭看，是他的同桌遞給他的。
鄰座的姑娘抿了抿嘴，塞到他手裡又低頭寫起了作業。
而上課鈴響過後，大家都默契的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
-
中午，段小星下了樓。
而段庭就在客廳裡，不知是不是良心發現，今天對段小星格外的和藹。
只是，這真的正常嗎？
“下午我帶你去山上，去找你媽媽的墳。”
段小星捧住碗的手一頓，抬起眼睛翼期的看著他。
“真的嗎？”
“嗯，你吃過飯了就去。”
段庭捧起報紙，擋住了段小星的視線。
段小星急忙的將食物往嘴裡亂塞一通，用幾分鐘吃好了飯。
飯後，段庭開了家裡的車帶著段小星出發。
這是第一次，段庭出門單獨帶著段小星。
段小星將頭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內心有些愴然。
媽媽，我終於可以去看你了。
車程時間很長，儘管跑了高速，也用了半天的時間。
“為什麼這麼遠？”
段小星有些疑惑。
“你媽說喜歡安靜，別急，很快就到了。”
車輛已經出了b市，現在甚至是在a市的邊緣。
再往前走就是c市了，那裡不如ab市發達，還有許多未開發的荒山野嶺。
不知又過了多久，車子終於上了山。
只是才走沒多久，前方就沒了路。
“這裡還沒怎麼被開發，咱們得下來走。”
說著段庭已經解開了安全帶下了車。
段小星跟著下了車。
周圍很荒蕪，沒有村莊，甚至連個像樣的路都沒有。
段小星遲疑了半分。
段庭說的，是真的嗎？
可段庭已經領頭在前面走了，段小星只能跟上。
儘管是夏日，可這座山卻陰森森的透著陰冷，段小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段庭似乎是來了很多次，輕車熟路的走著。腳下雜草叢生，段小星的腿上被割人草割了好幾道口子，昨日的腿上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可是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媽媽了，段小星頓時覺得又不痛了。
沒看手機的她不知道，手機在進入荒山的那一刻就沒了訊號。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段小星都以為段庭迷路了的時候，終於在遠處出現了一座石屋。
段庭停下了腳步，伸出手向那座石屋遙遙一指。
“去吧，你母親的遺物，都在裡面。”
段小星抬腳小跑過去。
路上一棵小樹的枝頭勾住了她的衣服，段小星的腳步因此一頓。
好似是阻止她往裡走一般，段小星費了好大的力才將衣服扯開。
石屋年頭很久了，破敗不堪，周圍都被雜草掩蓋，若不是天氣晴朗視線好，恐怕在陰雨天都難以發現。
門倒算是堅固，卻也已經是鏽跡斑斑。
沒有上鎖，段小星輕輕一推，裡面什麼也沒有，而母親的遺照就擺在地上，面前還有一個小盒子。
段小星頓時熱淚盈眶。
十幾年了，這是她第一次來看母親。
母親在她不懂事的時候去世，她沒能送送母親。後來長大了想來看母親一眼都難如登天。
每次提起，段庭都是以一句“我很忙，不要胡鬧”來敷衍她。
如今，她終於見到了。
照片上的母親鮮妍年輕，與記憶裡的人重合。
門響動了一下關上了，是段庭出去了。
或許他也沒有臉見她吧。
段小星沒有管段庭，她扯起衣襬，仔細的擦拭母親的遺像。上面的灰塵積了一層，裡裡外外都被段小星擦拭了乾淨。
開啟那個小鐵盒，裡面是一些粉末和幾塊碎骨。
段小星顫抖著手輕撫了一下里面的骨頭，觸感冰冷堅硬，卻讓她覺得格外親切。
哽咽著，她吐出幾個字，
“媽媽...我...”
我好想你。
十幾年的思念決堤而出，羞愧，委屈，懷念，後悔...幾種情緒雜糅在一起，讓她喘不過氣來。
段小星自言自語的跟眼前照片上的人說話，想了從小到大所有開心、難過的事給她聽。
每次過生日段小星都會偷偷自已留一份蛋糕，因為那是給媽媽的。
“媽媽，好吃嗎？這次生日我換草莓蛋糕給你好不好？”
“媽媽，我不喜歡公主裙了。”
...
親人的離去不是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溼。
從此她的世界裡，一直陰雨霏霏。
-
夏天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不知什麼時候，天上烏雲翻滾，陰了下來。
段小星這才後知後覺，準備抱著母親的東西離開。
可是當她去拉那扇鐵門的時候，卻只能晃動而無法開啟。
段小星心裡一涼。
段庭呢？
“爸？”
段小星喊了一聲，可門外只有呼嘯的風回應她。
再三確定門打不開的時候，段小星放棄了。
她早就該知道，段庭沒這麼好心的。
人心本惡，何況是一直惡的人呢？
所以，段庭是想讓她死在這兒嗎？
手機呢？
對，她還有手機。
段小星掏出揣在兜裡的手機，卻發現上面顯示著無訊號。
心頓時如墜冰窟。
山雨欲來，風從門縫灌進來，吹得段小星好冷。
如果待會下雨，晚上山裡氣溫驟降，她很有可能會失溫而死。
段小星找了個角落倚坐著，她已經不想哭了。
摸著母親的遺照，她輕輕說：“媽媽，我不想要爸爸了。”
“我好累，媽媽，帶我走吧。”
...
很快大雨傾盆而至。
此時山下有一隊人駐紮起帳篷來，上面寫著《地理科考隊》。
裡面一隊人正談論著這座山。
“真是不巧，一來就碰上了大雨。”
“是呀，要不是這座山地質資訊好幾年沒有更新過了，也不用急著來。”
“哎時隊！咱們這次幾個考查科目來著？”
名為時隊的人轉頭笑著答：“不多，主要就是植被種類和岩石特徵。”
“嗷嗷，那應該一天就能收工吧。”
-
段燃下午放學回來就直奔段小星的房間去。
只是敲了很久的門，裡面都沒有回應。
段燃這才輕輕開啟了房間門進去，卻發現空無一人。
人呢？
段燃疑惑，於是跑樓下去問了管家。
得到的答案是姐姐跟父親下午一起出去了。
想起父親做的事，段燃心裡一緊，連忙去書包裡掏出手機打了段小星的電話。
可是打了好幾通，電話那頭的回答都是不在服務區。
段燃心裡一驚。又急忙去打段庭的電話。
鈴聲響了好幾陣才被接起，那邊傳來段庭迷糊的聲音，像是剛睡醒。
“喂？小燃，什麼事？”
“姐姐呢？管家說下午和你一起出去了。”
“她啊，給她媽上墳呢。”
“那為什麼打不通電話？”
“山裡肯定是訊號不好啊，行了別擔心了。”
說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但段燃總覺得哪裡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