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一群的廢物！”司徒曜緊緊攥著已經到了唇邊的茶杯，冷冷地吐出這一句話，爾後便聽到茶杯落地的聲音，七零八落的碎片四處飛濺，地上的那一灘水跡還冒著嫋嫋的餘香。

“這麼多的所謂的高手，居然讓人給跑了？不是說個個武功高強以一敵百嗎？整一個小分隊的人馬，在那樣出其不意混亂不堪的場面中也能失手？還能在窩囊點嗎？”

吳勇和李玉跪在地上，承受著司徒曜滿腔的怒火，不敢發一言。

“平時不是很會說嗎？怎麼現在個個都啞巴了似的？”司徒曜的聲音幾乎是從鼻腔裡擠出來的一般。聲音雖然不大，卻夾著讓人不能忽視的騰騰的怒意。

“王爺息怒，是屬下辦事不力思慮不周。”吳勇皺了皺眉頭，想了想繼而硬著頭皮道，“我們的人按照與東月商議好的計劃，由他們引開南離王，然後在混亂之中前後夾攻……只是……只是沒想到南離王太厲害……”

“人雖然是逃了，可是……”既然都已經開口，吳勇索性也豁了出去，“可是，他身中數刀，心口處的那一刀更是致命，而且……從那樣高的懸崖上掉下去，想必也是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司徒曜嘴角扯了扯，眸中的森冷和憤怒更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有誰看到他的屍體了？你嗎？”

一個長長的尾音讓吳勇整個人不覺微微顫了顫，咬了咬嘴唇卻是不敢再說什麼。

“別和本王扯那些有的沒的，本王要的是結果，切切實實的結果，而不是憑空想象臆造出來的結果。跟了本王這麼久，你這會倒是不瞭解本王了？”

司徒曜起身，看也不看還在地上跪著的兩人，徑直往門外走去，“給你三天時間，本王要知道，他司徒諾是生是死。”

軍隊在城外已經駐紮有幾天了，雖然行蹤很隱秘，可是那樣龐大的隊伍，是很容易會被人察覺的，稍有不慎，他便會功虧一簣，這麼多年的努力和心血均會付諸東流。

所以，他耗不起，城外的軍隊也耗不起。

司徒曜剛回到書房，一推開門便看到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立在書房中間，見到他後，緩緩將及胸的輕紗撩起，朝著他盈盈施禮“王……”

‘爺’字還沒說出口，司徒曜便急切地打斷了她，“不必在意這些虛禮，姑姑此次前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王爺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奴婢身為公主的貼身侍婢，這禮數無論如何是不能馬虎的。”女子向前傾了傾身，不急不忙地道。

“長公主府最年輕的姑姑，果然與眾不同。識大體守禮數，更是時時刻刻以公主府和皇姐為重，皇姐有姑姑這般忠心重義的手下，羨煞本王。”司徒曜臉上那和煦的笑容從進入書房的那一刻起就沒有消失過。

沒錯，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長公主最為信任的侍女月薇。

“王爺言重了，王爺底下忠義勇猛者數不勝數，何需羨慕我們公主？”女子淺笑，“長公主此次讓奴婢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王爺通個氣。”

“何事？”司徒曜神色一凜，溫聲問道。

女子眸光微動，用手背擋了嘴，附在司徒曜耳邊輕語了些什麼，但見司徒曜先前還黯淡的眸子霎時間光亮乍現，面上難掩的欣喜之色，伴著幾分的激動，“此事當真？”

“此事是長公主入宮面聖無意間聽到的。是真是假，饒長是公主也不敢打包票，王爺或可自行斟酌判斷。”女子垂眸，眼角餘光卻並未從司徒曜臉上離開過，“陛下見過離王府的年平年大人之後，雖然盡力掩飾，可那大心底裡生出來的悲涼和哀痛卻是如論如何也不能讓人看上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離王爺是生是死，王爺心裡應該也是有計較的。雖然並沒有親眼所見，然長公主想著，如果真如她聽到的那般，陛下秘而不宣也是有他的考量的。訊息一旦洩露一星半點，對於需要倚仗離王爺的他來說，真真是致命的打擊，試問陛下又怎麼會讓別人知曉？怎麼敢讓別人知曉？”

“聽說，屍體都被虎狼啃得連骨頭都不剩，可不是可惜了我們西唐名聲赫赫的戰神了。”

女子說完，對著司徒曜福了一福，便盈盈離去。

前腳即將踏出門檻的時候，她腳步微微頓了頓，爾後半轉了身子，“忘了告訴王爺，如無意外，大軍明日便會班師回朝，抵達西唐也不過是數日的事情。而軍隊對外的說辭，是離王爺因有要事先行回來，故而沒有與大軍一起。”

“另外……”月薇微微頓了一頓，繼續道，“有一句話，還請六王爺務必要放在心上。”

“什麼話？”看著月薇的鄭重和嚴肅，司徒曜幾乎是脫口而出。

“離王府的年平年大人，王爺最好不要對他有任何的想法。”月薇抬眸，對上司徒曜詫異的探究的目光，沒有絲毫的怯懦。

“公主的話月薇已悉數轉達，月薇告退。”

說著，便放下輕紗，頭也不回地走了。

司徒曜仍站在原地，一手負在後腰上，一手來回摩挲著拇食二指的指腹，微仰著頭看著空無一物的牆體，目光意味不明。

年平？她這是何意？長公主府，什麼何時和他扯上了關係？難道說，年平是長公主的人？

可是，這說不通，作為司徒諾最得力的干將之一，他怎麼可能？

司徒曜想不通，便也不願再去想這個事情。

他更關心的，是司徒諾的死活。

死了嗎？

他真的死了嗎？

被虎狼啃得屍骨不剩？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是沒有辦法做到‘死要見屍’？

可是，因為那些不確定，他內心深處竟是不甚願意相信他死的這個事實。

究竟要不要走那最後的一步？這好像是一場賭局，如果贏了，他這些年來的努力和企盼終將有了回報，不僅如此，他還會有一個美好而盛大的未來，那未來，是他夢想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心之所繫神之嚮往。

可是，如果輸了，別說是未來，就連現在，都是一種奢侈。然如果沒有那個他想要的未來，他現所擁有的這一切，人人豔羨不已卻終不是自己想要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走到這一步，何嘗不是也在料想之中。正如那日他對吳勇說的那樣，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不成功，便成仁。

可是此刻，真的到了這一刻，司徒曜竟有點退縮了，亦是到這一點，連他自己都有些許不淡定了。從決定要去爭的那一刻開始，他早就已經做好了成功的準備，同時，也想過失敗的代價，只是當那有可能的失敗步步逼近的時候，他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害怕，也會遲疑。

只是，那又怎麼樣呢？

他自己心裡其實也很清楚，如果人沒死，他一樣，也是在劫難逃。

所以……

一個決定在司徒曜的心裡生出，堅毅而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