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下雨天的黑夜適合殺人,雨水可以快速的沖刷掉血跡,痕跡,屍體帶走埋掉,人頭另外帶回交差。除了零零散散的破碎桌椅,瓷器,外表看上去,燈火通明,上官大族的大門依然穩重又大氣,隱隱透出來的血腥味,除了撤離的殺手們習以為常的抽抽鼻子,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出奇的安靜,這種安靜就像是所有人提前知道了訊息,上官家宅方圓五里,寂靜無聲。
城外亂葬崗已經提前挖好了一個深坑,殺手們開始清點人數,目標人數五百零四人,實殺無頭屍體五百零二具。
其中一個蒙面人:“頭兒,漏了兩個。”
“廢物,任務開始前不是確認上官家所有人都未出府嗎,一旦被上面發現有漏網之魚,我和你都得死”
“我現在馬上安排人去找。”“來不及了,上面命令我們亥時必須結束所有行動。你馬上去叫一個人來。”
“頭兒,人過………來……”話音未落,站在這個冷酷劊子手面前的二人,已是人首分離,陰冷的話語響起“現在,是五百零四具屍體,齊了。”
接著只聽這位頭兒一個手哨聲,所有殺手這時候開始聚集,“拿好你們手上的人頭,隨我覆命。”話音剛落,亂葬崗的深坑便只剩下這五百零四具無頭屍體被掩埋,此時,雨停。
距離上官家宅五里外的鎖鳳橋上,一個垂髫稚童,背上揹著約莫孩提年齡的女孩,正在路過橋坡,提鞋而上臺階,隱約聽到對話:
“一哥兒,為什麼你沒有找到我的雀兒,我的雀兒沒有了,嗚嗚…”
“小妹,我真的看到雀兒是往那個方向飛走的,你說要放小雀自由,我才幫你開啟的籠子,飛走了不是正合你心意。”
“才沒有,一哥兒是個大壞蛋,我的好朋友被你弄丟了。”
“好好好,回家我補償你一隻更美麗,更好看的小雀兒。”
“我才不要,那我本來就可以有兩個好朋友的。”
“那我送你兩個。”
“那我本來就可以有三個好朋友。”
“……………哥哥以後送你一窩小雀”
“哦,那我就暫時先原諒你吧,明天再給我買串糖葫蘆,再幫我抄詩詞,再幫我揪兩下祖爺爺的大鬍子,祖爺爺天天逼我抄詩詞,真煩。這樣我就可以正式原諒你了。”
“………”橋上的男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小妹,哥哥一定努力滿足你的想法。咱們趕緊回家吧,爹孃該著急了,我都餓了。”
亥時,上官一揹著小妹,正在走向家的方向,腳步愈發快了些,可能是飢餓感帶給了他一些力量。隱約能看見上官家宅的屋簷。上官一抽了抽鼻子,擦擦汗水,準備最後衝到家中。接著是猛的停步,七歲的他還是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是味道,上官一天生五覺靈敏,他很意外沒有聽到一絲府中家丁的聲音,卻聞到了一股有點類似於鐵鏽的味道。他已經七歲,在上官這樣的大家族中,作為長子長孫培養的他,早早的就知道,這股鐵鏽似的是血液的味道。他開始猛地往剛剛鎖鳳橋的方向跑去,一路未停,直至鎖鳳橋,他順著橋邊,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慢慢的滑向橋底。到了橋洞底,他輕輕的搖醒小妹。
“小妹,小妹,哥有話和你說。”
“到家了嗎,哥,我餓了,想吃雞腿。”
“小妹,我們還沒有到家,哥突然想和你玩捉迷藏,你在這裡,我去躲,等哥說你可以出來找我了,你再出來好不好?沒有聽到我的話就在這裡等哦,不許耍賴。”
“可是哥,我餓了,能不能先回家吃飯再出來玩啦?”
“小小乖,你要是找到我,哥就帶你吃雞腿,還替你抄詩詞。”
“那好吧,那你要快點哦。”
“好嘞,小小。哥很快,你在這不要發出聲音哦,哥哥先去躲了。”
話落,上官一便抽身爬上橋邊,再次開始了一路的疾跑,為了方便,他早已脫下外裹的錦袍,露出初具體格的身形,,心中所想的事情加上兩次奔跑的壓力,讓七歲的他,汗水順著臉頰在不斷的滴下,臨到上官家府門,上官一近乎力竭,起伏的胸膛,顫抖的手臂,他深深的呼吸了幾次,然後用顫抖的手使勁的推開了大門。
什麼都沒有,什麼也沒有看到,隱隱有些血跡殘留的味道,上官一側身進入家門,使勁關門,隨後開始往中堂跑去,他不敢出聲,只能加速往裡跑。
人呢,怎麼一個人都不見了,祖爺爺,爹,娘,勇伯,大黑,小月兒,還有老師,怎麼都不見了。隨處可見的破碎的瓷器,都在讓這個七歲的少年接受一個他無法接受的事實,上官一在上官府中,從中堂,到花園,廚房,再到廂房,他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疾步跑向自己的房間,拿出藏在床底的匕首,放進靴子後,又走到廚房,包起兩個雞腿。隨後開始往回跑,他要去找小妹。
跑出上官家大門,上官一再次努力關上府門,然後跪在地上,只聽咚咚咚三聲響後,他開始再次跑向鎖鳳橋方向,這個時候的他,臉上多了怎麼擦也擦不完的淚水,混合著汗水,他捏緊著自己的拳頭,心中只剩下回去找小妹的想法。
再次來到鎖鳳橋,上官一滑入橋底,控制不住的顫抖得到一絲踹息,小妹還在橋底,安靜的睡著了。
輕輕的推了一下,“小妹,小妹…”
“哥,你怎麼一直不叫我,我好累啊,我又不敢動,不敢出聲,這裡好黑,嗚嗚,我想回家”
“對不起,小妹,哥哥也有點累,躲著時候睡著了一會兒,不哭不哭,哥帶你去吃雞腿。”
“我不要吃雞腿,我想爹孃,我想回家,我想睡覺。”上官小小的眼淚止不住的一樣,滴入了鎖鳳橋的橋底,上官一止住自己將要滴落的眼淚,順手擦乾淨上官小小的臉蛋,緩緩的抱起自己的妹妹,離開了鎖鳳橋底。他已無力再去解釋,他也很難過。
鎖鳳橋底,一隻像雀兒大小的禽類,看到了滴入橋底的眼淚,只見一連串的眼淚並沒有被水同化,便被吸入了這隻禽類的尖嘴之中,“嘖嘖,鹹鹹的,好像又甜甜的,這是什麼玩意,哎,怎麼沒有了,這少年郎真不夠意思。”咕咕叨叨的禽類,再次說了幾句,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只見一條金色的鎖鏈穿過這隻禽類的心臟,捆住了它的雙腳,鎖鏈上面是一直在燃燒的火焰,也不知是金色的火焰燒成了金色的鎖鏈,還是金色的鎖鏈映襯了金色的火焰,隨後就是橋底長久的寂靜,一切並沒有引起任何動靜。
上官一揹著上官小小,再次緩緩的走向城外。
“哥,我們不回家嗎?”
“小小,哥帶你出去闖蕩江湖,四海為家,厲不厲害?”
“那爹孃不會想我們嗎?”
“爹孃當然會想我們,等我們闖蕩江湖有了名氣,爹孃就會高興,他們高興才最重要,是不是。”
“好吧,那我們出發吧。”
“嗯,好的,小小。這是你要的雞腿。”
“哥,你也吃。”
“哥不吃,哥不喜歡吃雞腿。哥喜歡吃的,已經放在了靴子裡。”
這是在順天475年臘月十八的武國,其八大門閥之一上官家遭滅門,武國史書記載為“上官之恥”,少年郎剛過七歲,小女孩剛過三歲,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