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

入目的是黑白色調的裝修，越過寬敞的客廳，能夠看到巨大的玻璃窗外俯瞰整個城市的風景。

主人似乎不常在家，家裡冷清得有些過分。

曲墨度拘謹地站在玄關。

他是客人，還沒有換鞋，不好意思就這麼走進去進去。

玄關還算寬敞，但是兩個大男人擠在這裡，難免顯得有些空間不足。

曲墨度腰被程冰野的手肘不經意間輕輕頂了一下，曲墨度不自在避開，隨意貼在了牆邊，臉上泛起了不自在的紅暈。

程冰野直起身子，從玄關的鞋櫃裡拿出一雙冰藍色的拖鞋，蹲下輕輕放在地上，仰頭微笑。

他仰著頭，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像是最美的藝術品，精緻而脆弱。

“啊，抱歉，剛才不小心手肘頂到你了，沒事吧？”

曲墨度連忙收回視線，搖了搖頭，道謝，換好鞋子，快速離開了狹窄的玄關，拘謹地坐在位置上。

兩人坐定，曲墨度不動聲色，將放在茶几上的劇本往程冰野那邊挪了挪。

程冰野沒有動手邊的劇本，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曲墨度。

“曲導演看起來很年輕，是在校學生嗎？”

“不是，我跟您一樣，已經年近三十了，之前在國外讀書，修完了學業才回來……不及您，年紀輕輕就功成名就。”曲墨度苦笑了一下。

他耷拉著眉毛，透露出跟他那張幼態的臉不一樣的頹喪。

程冰野心頭一動，想要伸出手撫平他臉上的憂愁。

懷青的臉上，應該永遠充滿明媚的笑容才對。

不過曲墨度似乎十分擅長開導自己，很快，他的眉眼又舒展開來，“程影帝，我相信，您要是參演《雙生花》這部電影，肯定能大賣！”

他眼神晶亮，裡頭有著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光芒。

程冰野看得微微失神。

就是這樣的笑容。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見過這樣神采奕奕的沈懷青，眼裡好像能夠裝下一整個宇宙。

可惜，她死了，死在了那場車禍中。

她是因他而死的。

若不是他……

塵封的記憶又要翻湧而出。

有細細密密的痛從記憶裡蔓延開來，臉上的笑也快維持不住。

“程影帝？”曲墨度歪著頭，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抱歉，我走神了。”程冰野回過神，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順水推舟，拿起了劇本，心不在焉地翻了起來。

見他拿起劇本，曲墨度眼前一亮，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一些。

“程影帝，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跟您大致講一講，這部電影的主要內容。”

程冰野點點頭。

曲墨度清了清嗓子，緩緩講述。

“《雙生花》講述的是凌川因為小時候被周木林救下，對他心懷感激，

“長大後，他遇到了跟周木林有著同樣面孔的周木森，以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愛上了周木森，

“當三人見面時，他才恍然知道拯救自己的是周木林……”

他的介紹在這裡戛然而止，程冰野卻興致缺缺。

這個劇情……

真是有夠狗血的。

而且，這是一本男同片。

對於同性戀，在華國的接受程度雖然不低，但還遠遠達不到能夠拿出來跟大家一起討論的地步。

參演這作品，他的口碑有崩塌的風險。

一目十行，迅速瀏覽了這本劇本，程冰野心裡有了數。

合上劇本，程冰野抬頭，對上了曲墨度緊張的臉。

“程，程影帝……”他都不會說話了。

程冰野眨眨眼，好笑地道，“我有那麼可怕嗎？”

“不可怕！您很帥！”曲墨度立馬搖頭。

“那是什麼？”

“我，我可能暫時拿不出錢來，付給您片酬，不過我可以讓您入股我的電影，到時候一上映……”

說著說著，曲墨度的聲音消了下去，他有些底氣不足。

“上映之後會怎麼樣？”

程冰野看著曲墨度低下的頭，從他的角度，正好能夠看到曲墨度低垂的睫毛，和紅潤的雙唇。

“……算了，我不想騙您，我也不一定能夠掙到錢，所以請您拒絕我吧。”

他的頭埋得更深了。

程冰野哭笑不得，哪有跟別人推銷自己的東西，還挑自己產品缺點的推銷員啊。

真是個真誠的傢伙。

這一點，跟懷青莫名的相像。

程冰野心念微動，身體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

他的手撐在曲墨度的腿邊，兩人的唇相隔不到三十厘米。

隔得近了，能夠聞到曲墨度身上的味道。

那是淡淡的，桂花的香氣。

恍然間，他記起，快中秋了啊，是吃月餅的時節了。

他想吃桂花味的月餅了。

他湊得更近了，看著曲墨度泛紅的耳垂，看來他也不是無動於衷。

輕輕吸一口氣，鼻尖都被馥郁的香氣環繞。

真甜。

不過，他可不能再驚動獵物了。

這次他要徐徐圖之。

忍住想要將人拆入腹中的想法，彷彿嘆息一般在他耳邊輕輕吐氣。

“我可以不要演出費。”

曲墨度猛然抬頭，眼中盛滿了驚喜，轉而被不敢置信的遲疑替代。

“你……”

“當然我也不是白打工，我可以演這部戲，條件是——”程冰野頓了頓，故意拉長了尾音，將曲墨度的心都吊了起來。

兩人隔的極近，程冰野能看到他因為心臟極速跳動而泛紅的雙頰。

“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一起……住？就這個條件？”

“嗯。”

“沒問題！”

曲墨度迫不及待答應了下來，嘴角快咧到耳根去了。

傻笑了一會兒，他這才注意兩人過近的距離。

他們的臉都要貼一塊兒去了。

曲墨度被嚇了一跳，雙頰緋紅，向後撤身，下意識拉遠了兩人的距離。

“啊，抱歉，嚇到你了，今天天色不早了，這邊不好打車，你留下來，將就對付一晚吧。”

曲墨度看了看外邊燦爛的晚霞，摸了摸口袋裡僅剩的二十三塊錢，羞澀地點頭。

程冰野摸了摸曲墨度的頭，柔軟的觸感像上好的絲絨，讓人愛不釋手。

在曲墨度反感之前，他適時收手，起身向廚房走去。

“我去做飯。”

“你還會做飯！？”

曲墨度跟個小尾巴一樣，跟在程冰野身後。

“以前窮到沒錢點外賣，為了省錢自己做飯，所以做的東西勉強能吃。”

程冰野回頭笑了笑，拉開冰箱，拿出兩個雞蛋，一個西紅柿，還有一塊牛肉。

曲墨度現在深有同感。

“不過，我只會煮泡麵，我能將泡麵煮的很好吃，保證你吃不膩！”

程冰野揚了揚眉，堂堂大少爺還會煮泡麵，是他沒想到的。

“下次我做給你吃。”

程冰野不置可否。

“好了，別在這裡等著了，廚房油煙大，你出去等吧。”

將人趕出了廚房，關上透明的玻璃門，將廚房和外邊隔絕，開始忙活起來。

他做飯如行雲流水，不經意間一瞥，曲墨度坐在客廳沙發上正偷偷看著他呢。

很好，這是愛情的開始。

程冰野很滿意，不枉費他今天費盡心機的勾引。

想到曲墨度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氣，和那又紅又嫩似乎能夠掐出水來的耳垂，程冰野輕笑了一聲，將做飯做成了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