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斜下，原本寂靜的萬物更加沉寂了。
“捕獵隊回來了！”
一聲驚叫劃破了炎部落的天空。
捕獵隊回來了？
火回來了！
雲欣喜，感覺身體驟然輕盈了許多。
她迫不及待穿上獸皮做的靴子，忍著身體的虛弱噔噔噔跑出房間。
天色已經昏暗，看不清誰是誰，只知道站在前面的，必定是酋長。
酋長身後跟著人，大都扛著不少食物，回來了！
“打勝仗了！”
“石！”
“石！”
“石！”
所有人都在讚美酋長。
只是，按照以往，肯定高興得找不著北的酋長，此刻並沒有興奮的表現。
走得近了些，只見酋長手上抱著一個人，雲的心頓時揪了起來。
她不願猜想那個人是火，眼神急切，在酋長身後的人身上逡巡。
更近了，捕獵隊已進入部落，距離雲不過五米距離。
她勉強能夠看清每個人的面孔。
沒有，不是……
眼神仔細掃過每一個人，無一例外，都不是她期待地那個面孔。
雲心頭狠狠一痛，面色蒼白，視線艱難地移向酋長懷裡抱著的那個人。
那人眼睛緊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正太的臉上有沒有擦去的血汙，是那樣的刺眼。
“火！”
雲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
她有些不敢置信。
那個承諾他一定會好好活著回來的男人，此刻了無生機。
她跌跌撞撞跑過去，想要確認他的情況，墨見她差點跌倒，趕緊將人扶了一把。
終於來到酋長近前，她能仔細看到火了。
她探了探火的鼻息，有氣。
還活著。
活著就好，活著就還有希望！
“對不起，火是為了保護我在受傷的。”
酋長啞著嗓子，低頭愧疚地看著嬌弱瘦小的雲。
雲扯不出笑容，說不出沒關係，她只是咬著牙，讓自己站穩。
火的性命危在旦夕，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
她現在是部落的巫，也是唯一一個醫術高超的人，只有她能夠救火了。
“把火放到我房間裡！”
石點點頭，匆匆將人送到雲的房間裡。
墨將雲給扶到房間裡後，去飯廳拿了一個火把，拿了一個陶釜，將陶釜架在木屋，點燃裡面的乾柴，既能照明又能暖和屋子。
雲感激地看了墨一眼，專注得處理火身上的傷口。
扒開他全身的獸皮，其他地方是不深不淺的青黑色淤青，腰腹間有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觸目驚心。
從狼部落走過來，走了一路，血液已經凝固。
雲只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在傷口上摸了一下，昏迷中的人兒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傷口太痛了。
確認火身上沒有其他傷口，雲鬆了口氣。
不確定狼部落的人會不會在武器上塗什麼別的東西，她必須得把傷口扒開，消毒，再止血。
可是，床上的人，是她的愛人。
要她下手去刮掉傷口處的淤血，撒上消毒的東西，她十分猶豫。
萬一武器沒問題，傷口處不會潰爛，以現在的醫療條件，她刮掉淤血，反而讓傷口發炎潰爛了怎麼辦？
雲終於懂得了，為什麼醫院會不同意給自己的直系親屬做手術。
手術的危險性，醫生比誰都清楚，只要是給家人做手術，種種後果就會湧現在腦海中，讓人心神不定。
只是，現在火能依靠的只有她了。
這個部落已經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夠救他。
她不能退。
雲終於下定決心，將所有人趕了出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磨成薄薄一片的石刀在火上炙烤消毒，準備術前的一切準備工作。
石枯守門外，他連墨給他穿上的那個護甲都忘記脫下了。
嘆了口氣，墨牽了牽石。
石這才看到墨，嘴角牽起一個勉強的笑容，“墨，我們成功了，狼部落被消滅，只是你妹妹早已被殺害……”
墨點點頭，表示知道。
接著清冷的月光望著面無表情的墨，石臉上的苦笑變得自嘲起來。
“墨，我是不是很沒用，沒能救回你的妹妹，也沒能保護好火……
“你給我的矛很好用，我殺紅了眼，直接衝進了對方人群裡，有人從側邊偷襲我，
“火為了保護我，他不顧自己被兩個人圍攻，非要替我擋住，才……”
聽完，墨嘆息了一聲，將人輕輕抱在懷裡。
“妹妹的事情，不是你的錯，至於火……咱們可以在外邊祈禱他平安無恙。”
什麼都不能做，也許祈禱是最好的自我安慰。
石抱著墨，聞著他身上的清香，心裡總算好受了些。
這件事不能說誰對誰錯，只能說時也命也。
石唯一惱恨的，是自己沒有辦法救火。
不，他也許有辦法。
石抱著墨的手僵硬了些。
要是讓墨……火肯定能夠痊癒。
只是，他捨不得。
讓墨去碰其他人，他會瘋掉的。
恍然間，他記起自己跟墨說生崽的事情，墨生氣的那段時間。
他是不是也跟自己現在一樣的心情？
不想讓他跟別的人有染，只要跟自己在一起就好了。
石無聲地緊了緊手上的力道，像是要將墨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才好。
可是……
他是酋長，他應該大公無私。
火為了他危在旦夕，他卻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慾，不想讓墨幫他治療……
想到火對他毫不猶豫，挺身而出，又想到他蒼白著臉了無生機躺在他懷裡的樣子……
墨的微笑和火的虛弱，在他腦海中交替閃過。
對墨的佔有慾，對火的愧疚，像是兩隻力道相反的大手，無情地拉扯著他的心。
撕裂般的疼痛讓他難以忍受，攥緊胸口，眼裡不自覺流下了淚。
“墨，怎麼辦，我不想讓你去給火療傷，我是個壞酋長，我不配當炎部落的酋長。”
石的聲音又低又啞，像是呢喃，不敢讓人聽到，不想讓人聽到。
“嗯，你是壞酋長，我也是壞人，
“當初跟你說我要跟別人一起……才能治療，是騙你的。”
騙……騙我的？
石看著墨，張大嘴巴，整個人怔住了。
“你……”
墨眨了眨眼睛。
“其實，我給你治療，根本不需要做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