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佑低垂眼眸。

粉色的紙袋子裝著一個不算很大的粉色小熊，放在袋子裡。

他拿出來，仔細端詳。

小熊粉嘟嘟的，柔順的毛又長又密，手陷入其中，像是陷入棉花一般，又軟又綿。

“這可是花了我攢了好幾個月的零花錢買的呢，怎麼樣，喜歡嗎？”曲墨度眼睛亮晶晶的，還特意換了一件粉色的夾克，跟小熊一個顏色。

陳星佑點點頭，“喜歡。”

頓時，曲墨度就像是得了世界上最好的讚美一般，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陳星佑將小熊鄭重灌回袋子裡。

“哦，對了，我爸媽也給你準備禮物了……噥，給你。”

曲墨度從包裡掏出一支藍色的鋼筆。

陳星佑不敢接過。

自己對於曲父曲母來說，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卻精心為他準備了禮物。

一時間，陳星佑心裡五味雜陳。

他甚至沒有勇氣去見曲墨度的父母。

見陳星佑不接，曲墨度別在了袋子上，跟小熊一起，“這可是我爸媽的禮物哦，要是沒送出來，我可不敢交差。”

“謝謝。”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曲墨度這次沒有騎車帶陳星佑，而是領著他去了不遠處的公交站。

“地方有點遠，騎車的話太久了……給你買完禮物，沒錢打車了，咱們去坐幾站公交，然後轉乘地鐵吧。”

公交站的人寥寥無幾，他們順利上車。

陳星佑不喜歡被人觸碰，兩人落在隊伍最後上了車，恰好沒有位置，兩人站在正對後門的輪椅專用區域。

接下來幾站，陸續上來不少人。

下車的人少，上車的人多，公交車狹小的空間擁擠起來。

陳星佑忍不住皺起眉。

他上下學都有專車接送，從來沒有擠過公交車，即使知道要面對這麼多的人，人擠人的距離還是讓他生出幾分不適。

他儘量將自己縮小成個小點，不與別人接觸。

別過臉，看向窗外，忍住內心的暴躁和恐懼，告訴自己，一會兒就好，下車了就好。

只是，要是到站下車還這麼擁擠，他怎麼下車？

曲墨度看見了，有意無意將他圈在角落，給他留了能夠喘息的空間，不讓人群直接接觸到他。

騰不出手來，只能用自己的頭碰了碰陳星佑的額頭，“忍一忍，好嗎？”

陳星佑蒼白著臉，忍住恐懼和噁心點點頭。

公交車上一大群人，大多目的地都是地鐵站。

一到地鐵站附近，就都湧了出去，一下子公交車空空蕩蕩起來。

趁大部隊沒上車，曲墨度拉著陳星佑趕緊下去，直奔地鐵。

地鐵班次比較多，倒是沒有想象中擁擠，陳星佑鬆了口氣。

一個小時後，兩人到了地方。

生鏽的鐵架子上，幾塊掉了漆的圓形牌匾上寫著泛著歲月痕跡的字。

市郊動物園。

這個動物園幾乎沒有人，老舊的招牌搖搖欲墜，不出意外，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倒閉了。

一道只容一人透過的鐵門，旁邊擺著一個紅布蓋著的小桌子，桌子上立著“售票處”三個字，桌子前，一個立牌寫著：

大人小孩票價一律十元。

一個年邁的老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裡，衣服髒髒舊舊的。

看到曲墨度，老人眼睛一亮。

“小曲，又來啦。”

“羅爺爺，我帶著朋友來看看。”曲墨度笑嘻嘻地，遞上四十塊錢的紙幣。

老人不會用智慧手機，連收款碼都沒有一個。

收了錢，老人莊重地遞給他們兩張泛舊的票，還有一袋黑乎乎的顆粒狀的東西，“哦哦，好嘞，快進快進。”

曲墨度接過飼料，暫時將禮物寄存到了羅爺爺那裡，拉著他走了進去。

經過長長的走廊，空間豁然開朗。

左右的動物有的在掉漆的籠子裡，躲在角落怯怯地看著他們，有的好奇地坐在護欄前，張大雙眼看看這兩個沒有見過的陌生人類。

想象中充滿難聞味道的場景沒有出現，動物園雖然破舊，卻被打理的很乾淨。

成群結隊的小狗看到他們倆，搖著尾巴就來了，他們沒有被束縛住。

陳星佑臉色一變，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很可怕，他都討厭靠近自己。

小狗都很有靈性，見到陳星佑連連後退的腳步，都沒有過來找他，圍在曲墨度身邊，撲著他，把他衣服都弄髒了，曲墨度也沒生氣，笑著挨個摸了摸腦袋。

將手中的飼料灑了一半出去，小狗們一哄而上，找吃的去了。

曲墨度得了空，這才走到陳星佑身邊。

“怎麼樣，這裡沒人吧。”

陳星佑點點頭，沒人是沒錯，只是……有很多狗。

他感覺一言難盡。

察覺了陳星佑的抗拒，曲墨度牽著他往狗群走去，“別害怕他們不會傷害你的，你看，我就沒有被他們咬，不是嗎。”

“不要。”陳星佑飛快抽回了手，退得更遠了，抵死不從。

看到這個情況，曲墨度眨了眨眼，緩緩蹲下。

陳星佑不知道他要幹嘛，疑惑地看著他。

曲墨度兩隻手抬起，勾在身前，一跳一跳，蹦到了陳星佑身前，仰著頭看著他。

“汪。”

“……”

曲墨度仰起頭的眸子，盛滿了他的倒影，還真是……很可愛。

他忍不住伸手，在那頭微卷的頭髮上摸了摸。

“怎麼樣，不可怕吧？”曲墨度眨了眨眼。

“你是你，狗是狗。”陳星佑撇開頭，輕咳了一聲。

他抬頭，看到一群小狗搶完了吃的，都安安靜靜坐在地上，歪頭看著他。

眼睛水汪汪的樣子，跟曲墨度一模一樣，安靜又乖巧，祈求他的撫摸。

還有點想摸……

不對，他怎麼能生出這種想法，他只要曲墨度一個人就夠了。

“摸一摸嘛~”

曲墨度將他拉低，跟他一起蹲著，他一招手，一條還沒滿月的小狗晃著它肥碩的身子瘋狂搖擺著尾巴，氣勢洶洶衝了過來。

陳星佑下意識往曲墨度身後躲了躲，曲墨度這次不讓他逃避，將他的手拉住。

“我們一起，好不好？”

望著曲墨度祈求的眸子，他的頭在他的頸窩蹭啊蹭，帶起一陣酥麻的癢意，他沒由來心軟。

算了。

“就這一次。”陳星佑勉強道。

曲墨度頓時眉開眼笑，牽著他的手。

小狗很萌，但陌生生物的氣息讓他條件反射地激起一陣雞皮疙瘩，想要抽回手。

曲墨度依舊笑眯眯地，卻堅定地抓住了他。

原來他力氣那麼大，這次是逃不掉了。

心臟在顫動，手不自覺顫抖。

他視死如歸，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