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調解室。

警察坐在長桌的短邊，曲墨度和陳星佑站坐在他的右手邊，吳景秋，周北臣和周父坐在另一邊。

“……事情就是這麼個情況，你們雙方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警察陳述完事實，進行例行詢問。

陳星佑搖搖頭，警察叔叔描述的情況十分可觀。

“沒有。”周北臣也搖搖頭，下意識看向父親。

周父聽完，沉默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彷彿蒼老了許多。

他終究是辜負了爸爸，闖下了大禍，讓他丟臉了，周北臣下意識握緊雙手。

懊悔溢滿了他的心臟。

周父緩緩起身，所有人默默注視注視著他，這位穿著一絲不苟的男人，收斂了他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氣勢。

現在他只是一個沒有管教好孩子的父親。

周父看著陳星佑，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是我沒有管教好北臣，讓你差點輕生。”

周北臣眼淚瞬間飆出，他的父親有驕傲他知道，生來便是天之驕子，這麼驕傲的他，居然為了自己而彎腰鞠躬。

他慚愧到無地自容。

“對不起。”周北臣站起來，腰彎得比自己爸爸還要深，頭幾乎快要貼到桌面。

陳星佑沒有理會周北臣，他只是靜靜看著周父。

可以看出，他很愛自己的孩子，接到電話半小時不到就匆匆趕了過來，耐心地傾聽，甚至能夠放下身段，向他一個小輩誠懇道歉。

而自己的父母呢，看到他的病歷單，只是打了兩個電話以示關心。

一時間，他有些嫉妒周北臣，憑什麼他能夠擁有父愛。

憑什麼我沒有……

陳星佑眼圈有點紅。

兀的，他的手被輕輕撓了一下，他微微轉動頭，撞上了曲墨度擔憂的目光。

他彷彿在說，不要擔心，我陪著你。

他起伏的心緒奇妙地被撫平了。

對啊，自己已經有曲墨度了，什麼父愛母愛，他已經不需要了。

“警察叔叔，請依法處置吧。”陳星佑望著警察，終究沒有說出原諒兩個字。

不追究是他最大的寬容。

嘆息了一聲，警察點點頭，對於這種道德上的審判，當事人不同意，他也無能為力。

周父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再次道謝。

曲墨度兩人從警察局出來，外邊的天已經黑了。

“我送你回家吧。”

曲墨度攔了個出租，兩人坐在車上，望著向後倒退的路燈，陳星佑有些發呆，知道他心情不好，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曲墨度也沒有打擾。

手機還未熄滅的螢幕中閃爍著訊息。

-兒子，明天你生日，我不能陪你過了，禮物已經寄回來了，生日快樂！

收到訊息，陳星佑這才恍然，明天我生日啊。

不回來跟他一起過嗎，也是，從小到大也沒有一起過過生日，他們就很忙，他要理解，他應該理解。

只是，別人家的爸媽，孩子出了事二話不說就能夠出現，他的父母呢？

陳星佑有些茫然。

曲墨度悄然握住了他的手，“明天來我家吧？”

他很認真地再一次邀請，眼神晶亮，盛滿了細碎的光。

“我們一起慶生。”

慶生，還要去他家……

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邀請過他去家裡做客。

陳星佑眼神有些飄忽，一種陌生的，緊張又期待的感覺從心裡湧出，只是他遲疑了。

要去他家的話，會見到叔叔阿姨吧。

一個人去另一個人的家裡，與不相熟的人過生，會不會太狼狽了些。

“來吧，求你了。”曲墨度眉頭微微揚起，眉尾向下壓，可憐兮兮的眼神，好像一條小狗，楚楚可憐。

好想欺負他。

陳星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微卷的髮絲輕易地被他撥亂。

又細又軟的頭髮跟想象中一樣，柔軟又細膩。

“喂，不知道髮型對於我來說很重要嗎？”曲墨度不滿地抱怨，卻沒有將他的手拿開，陳星佑眼底盛滿了笑意。

“我生氣了，要是你明天不來的話，我就……我就要你好看！”

軟綿綿的威脅，毫無威懾力。

陳星佑笑著點點頭，又揉了幾下，在曲墨度真的生氣之前，戀戀不捨地移開手。

“說好了，明天要來哦。”

“好。”

曲墨度理了理頭上被揉亂的頭髮，揮了揮手，摸黑去騎腳踏車。

注視著曲墨度離開的背影，消失在路燈的光影中，他才收回目光，回到別墅。

即使家裡沒有人等他也無所謂了，有更重要的人佔據了心裡的一角。

他從未如此期待明天的到來。

他居然會期待生日的到來。

收到曲墨度到家的訊息，陳星佑將自己好好清洗了一番，躺在床上，嘴角都泛著自己不知道的笑。

閉上眼，他強迫自己入眠，明天還要去曲家拜訪呢。

只是各種各樣的擔心總是會從心中冒出。

萬一他父母不好相處怎麼辦，萬一自己被他父母討厭了怎麼辦，萬一……

他太忐忑了，明天還是不要去了吧？

不行，都已經答應了，怎麼能夠不去呢。

陳星佑猛然坐起來，他還沒有發給我他家的地址呢。

拿起手機，想要打字詢問，兩人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互相說晚安的那一條。

陳星佑看著傳送鍵，又看了看時間，猶豫了。

凌晨12:30。

他應該睡了吧，現在給他發訊息，會不會打擾到他？

又將打好的字刪去，手機鎖屏放在一旁，不急於這一會，還是明天早上問他好了。

閉上眼睛，他又猛然睜開。

拿起一旁的手機，確定早上七點半的鬧鐘開啟，放下手機，又縮排被窩。

這次應該沒有什麼遺漏了。

安心閉上眼，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進入睡眠。

第二天，陳星佑摁掉鬧鐘，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起床。

他昨天太激動，失眠了，好在他早已習以為常。

不過昨晚那種感覺，跟平時的失眠都不一樣，像是泡在蜂蜜水裡一般，心裡會泛起一股不期而遇的甜蜜。

一睡醒，他就迫不及待給曲墨度發了一條訊息。

-早安

等了好一會兒，對方沒有回訊。

可能睡著了吧。

悻悻放下手機，他換好衣服，將手機貼身帶著，眼神時不時往那邊飄。

收拾完自己，已經是八點半了。

依然沒有回訊。

陳星佑臉色沉了沉，下樓時皺著眉盯著手機。

他為什麼沒有回訊息？

“早安。”

熟悉的聲音落入耳朵，他懷疑自己幻聽了，家裡怎麼會有曲墨度的聲音？

抬起頭，那人站在沙發旁，嘴角勾起彎起了大大的笑容，比天邊的朝陽還要耀眼。